鬼手婆婆那身影,眨眼间就被洞窟里浓重的阴影给吞没了,只留下她那句阴森森的威胁,像根刺似的扎在空气里,久久不散。曾瑢和林瀚心里都清楚,这危机不过是暂时躲开了,指不定啥时候就又冒出来,所以一点儿都不敢放松。
林瀚强忍着和鬼手婆婆对掌后,体内那股乱窜的内息带来的震荡,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心里暗自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曾瑢则小心翼翼地把那株在月光下闪着奇异光彩的七心莲,放进特制的玉盒里,那玉盒一合上,异香就被隔绝得严严实实。洞窟里的光华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可那束清冷的月光,还是直直地洒落下来,像给这阴森的洞窟披上了一层薄纱。
“这地方待着太危险了,咱得赶紧找路出去。”曾瑢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睛像扫描仪似的,在洞窟四周来回扫视。他们来时的那条“移形换位甬道”,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可谁知道鬼手婆婆会不会又搞什么鬼,说不定还有别的埋伏呢。还有林瀚误打误撞闯进去的那个瀑布暗流通道,水下黑咕隆咚的,啥情况都不清楚,风险太大了,根本不敢贸然进去。
曾瑢的目光在洞窟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因为七心莲被拿走,变得越发幽暗深邃的水潭上。刚才潭水一下子涨起来,又猛地落下去,好像把潭底的东西都给搅和乱了。水位降下去后,靠近白色石台那边的潭壁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之前被水流和苔藓盖住的狭窄洞口,也就刚好能让一个人弯腰钻过去。洞里黑漆漆的,谁也不知道通到哪儿去。
“看那儿!”曾瑢眼睛一亮,伸手指着那个洞口。
林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也琢磨开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那股子决绝劲儿。没办法,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下了潭边,踩着浅浅的水,一步一步走到洞口前。一股带着陈腐味儿的微风从洞里吹出来,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有风,那就说明另一头很可能有出口,这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林瀚一马当先,猫着腰钻进了洞里,曾瑢紧紧跟在他后面。刚开始,洞里又窄又憋屈,石壁滑溜溜的,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个狗啃泥。不过,也就走了十来丈,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又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出现在眼前。
这洞窟和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头顶上的穹顶高得吓人,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倒挂下来,有的像尖尖的宝塔,有的像弯弯的月亮,还有的像展翅欲飞的鸟儿,就像仙境里的雕栏玉砌一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更神奇的是,穹顶上有好几道天然的裂隙,清冷的月光像银色的丝带一样,从裂隙里透进来,交织着洒落在洞窟中央一片广阔的地下湖面上。湖水碧绿碧绿的,深得看不见底,波光粼粼的,映照着月光和钟乳石的影子,美得就像一场梦。
在湖心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孤岛,小得只能站一个人。岛上啥都没有,就一株植物在月光下静静地开着花。
这莲花和刚才他们拿到的那株七心莲有点像,可又完全不一样。花瓣也是七片,但不是七彩的,而是一种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紫色。花瓣的形状也不是圆圆的,倒像是七颗心形宝石巧妙地连在一起,脉络清晰可见,就好像有生命在里面流动一样。花蕊处散发着柔和又纯净的淡紫微光,和月光融在一起,把整株莲花都笼罩在一层梦幻般的光晕里。曾瑢心里一喜,这才明白过来,这才是真正完全成熟的七心莲,刚才那株,说不定就是个伴生的,或者还没长成的次品呢!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那七心莲像玉一样的茎秆上,竟然缠着半卷枯黄又残破的绢布。看那材质和上面的墨迹,年代肯定特别久远。曾瑢眼睛好使,隐隐约约看到绢布开头有几个古朴的篆字——《百花残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南诏月泉宗秘传·补遗篇”。月泉宗,那可是南诏古国一个特别神秘、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医道宗门。听说他们的医术和毒术都厉害得不得了,尤其擅长利用天地间的灵物。这残卷的价值,说不定比七心莲还高呢!
可是,宝物就在眼前,却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湖水把去湖心小岛的路给挡住了。湖面上也不是空荡荡的,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九块青石,微微露出水面。这些青石大小都差不多,排列看着好像挺随便,可仔细一瞧,又隐隐约约透着某种玄妙的规律,彼此之间的距离、方位,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莲台九宫步……”曾瑢站在湖边,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千机扇那冰凉的扇骨。她突然想起父亲曾静轩教她奇门遁甲的时候,提到过百花谷禁地深处有个“莲台九宫步”,是守护核心秘宝的最后一道关卡。这步法得用“梅花易数”,再结合当下的星象方位来推演,每一步都得踩在正确的青石上,顺序和方位一点儿都不能错。九块青石对应着九宫,里面的变化可多了去了,一步走错,不但到不了湖心,还会马上触发湖里藏着的“水箭锁魂阵”。到时候,万箭齐发,箭上还带着奇毒,根本躲不开,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曾瑢闭上眼睛,脑子里像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根据现在月光投射的角度(这能大概推测出时辰和星位)、洞窟的方位,还有九块青石呈现出来的初始格局,在心里用梅花易数默默地推演。手指在空中虚划着,计算着生门、死门、休门、伤门这些门的流转变化。这可是个特别耗费心力的活儿,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林瀚守在一旁,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不懂阵法,只能把感知提升到极致,眼睛紧紧盯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的目光扫过湖面,又扫过穹顶的钟乳石,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壁上。那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还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突然,他腰间的狼牙坠传来一阵特别轻微的温热感。这感觉和之前在潭边石碑前的灼热不一样,更像是一种柔和的共鸣。林瀚心里一动,走上前去,伸手把石壁上的苔藓拂开。
苔藓一剥落,露出了后面隐藏的刻痕。那不是文字,也不是阵法图案,而是一幅简练、苍劲,充满了原始力量的线条刻画——一头仰天长啸的狼!这狼的形态,和他腰间狼牙坠上那颗獠牙原主人的形象,还有漠北苍狼部的图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石壁上的刻痕更古老,带着一股沧桑蛮荒的气息。
刻痕旁边,还有几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古老字符。林瀚瞪大了眼睛,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好像是某种特别古老的漠北文字,意思是——“苍狼之魂,守护于此”。
“这……”林瀚心里就像掀起了惊涛骇浪。百花谷禁地深处,怎么会出现和漠北苍狼部这么密切相关的古老刻痕呢?而且看这痕迹的年代,比百花谷立谷还要早得多。难道说,这片土地在更久远的年代,和漠北苍狼部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自己的身世,漠北的苍狼部,南诏的月泉宗残卷,幽冥教的九幽冥玉……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线索,好像都因为这处禁地,隐隐约约地交织在一起了。
林瀚正陷在沉思里,突然听到曾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她额头上全是汗,可眼神却明亮又坚定,显然已经完成了推演。
“林大哥,”曾瑢看着林瀚,语气特别凝重,“我已经推演出路径了。你在这里接应我,我去取莲。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踏入湖中,也不要碰任何一块青石。”
林瀚压下心里的震惊和疑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我为你护法!”他知道,现在不是探究刻痕的时候,确保曾瑢能安全拿到七心莲才是最重要的。
曾瑢调整了一下呼吸,把状态提升到最佳。她看了一眼湖心那沐浴在月华和淡紫光晕中的七心莲,还有那半卷可能藏着更多秘密的《百花残卷》,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下一刻,她动了。
她的身形像烟雾一样轻盈,翩若惊鸿。她没有直接跳向最近的那块青石,而是以一种看起来违背常理的弧线,轻轻地落在了距离岸边第三块、位于“坎”位的青石上。脚步落下的时候,轻得就像一片羽毛,青石纹丝不动,湖水也只是荡开了一圈特别细微的涟漪。
她一点儿都不停留,按照推演的结果,左脚踏在“艮”位,右转到“震”位,身形在几块青石之间穿梭,就像在月下的湖面上跳舞一样。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生机流转的节点上,避开了那无形的杀机。千机扇合拢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瀚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跟着曾瑢的身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体内的苍狼血煞功默默运转着,随时准备出手。洞窟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曾瑢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还有湖水轻轻拍打石岸的呢喃声。
月光像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着,映照着湖面上那惊心动魄的九宫舞步,也映照着石壁上那沉默的苍狼刻痕,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古老盟约,又或者是一个等待被揭开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