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坏人盯上你时,不止你和你朋友别出门。
你七大姑八大姨,有关系的人,通通都要小心。
小米被抓了,连人带着药方,被燕秋的男朋友,还有几个手下押在前厅。
刚刚才来的崔老板,简直以为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她带着两个婢女后退一步,看着面前敌我相对的场面,有些想走。
班主这个人精,一下就看出端倪。
他伸出一臂拦住崔老板,朝她尴尬笑了笑,“崔老板稍安勿躁,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阿明呵一声,对上抓着袍子前摆,缓缓从楼梯楼走下来的柳爷,还有他身后刚哭过、我见犹怜的赛小雪。
轻蔑一笑,“得了我家老板的意思,听说崔老板第一次来上海,他叫我们兄弟几个一定要过来尽尽地主之谊,带小和春的各位、以及崔老板,一起到醉仙楼吃个饭。”
小雪抿了抿唇,别开脸,把自己往柳爷身后藏了藏。
藏到一半,突然想起他这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下的身子,于是又叉着腰,往前两步,跟护犊子的母鸡似的,把柳爷护在身后。
燕秋也不再打圆场,她怔怔看着阿明对她们设下鸿门宴,却束手无策。
毕竟小米背后那把枪,阿明可没叫手下藏着掖着。
班主脸上堆满笑,走到小雪前头,对上阿明:
“确定是醉仙楼?”
阿明鄙夷哼一声,往下瞥着这个老家伙,“班主,你们新搬来的不清楚,这醉仙楼,可是我们这儿最豪华的餐厅。”
“今日张老板包场请客,你们可是走大运了,还不快请?”
说着,他侧过身朝门口一比。
班主面露犹豫,回首看了一眼柳爷。
柳爷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黝黑的瞳仁沉沉,不着痕迹朝他点了下头。
小雪有些讶异。
这一去,她还能不能回来了?
她直白的受伤目光,以及秦青她们眼里的谴责,让柳爷微微一顿。
直到那几个混混压着小米带头走出去,柳爷这才以一个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醉仙楼,就在警署旁边。”
秦青瞬间释然。
她高傲的微微仰着下巴,淡青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不显一丝色气,反而衬得她稳重自持,像极了一根石上青竹。
“走吧。”她率先带着一众瑟缩到一起的女徒,跟着走出大门。
阿明几人听到柳爷刚刚的话,也是一愣,随即嘴角又勾起一抹斜斜的笑。
这个全是女人的戏班,在他们眼里,其实跟勾栏没什么两样。
都是出来抛头露面的,又何必给自己立个牌坊?
班主跟在后面,带着崔老板一起走。
像是怕她被今天的场面吓到,突然跑路了。
柳爷背着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小雪走在他左侧,余光不时瞥向他,胸口还因为他刚刚在楼上的毫无表示,而感觉到烦闷。
见他握拳抵唇轻咳,她又忍不住担心。
咬了咬唇,有些别扭的说:“既然心里有成算了,下次你早点说,别惹人误会。”
柳爷扭头看她,就发现她两只眼睛咕噜一转,气呼呼瞥向别处。
柳爷无奈抿了抿唇,“总不会将你……”
不想令她多想,微微一顿后,他重新组织语言,“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会让小和春的众人,任人欺负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连前头离他两步远的班主都没听见。
原因无他,柳爷不关心其他人的想法。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行,他却不想小雪误会他。
这解释,是一定要做的。
果然,刚刚还气呼呼的小雪,一下子放下抱着臂的胳膊,低低叹了口气。
“柳爷,我觉得……你最近变得积极了。”
“……什么意思?”
“不再冷眼旁观这一切,不再放纵自己。”
说完这句,她抬起头,大而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微微出神的双眼:
“等我忙完这阵子好不好?
有些话,我也想像青姐姐口中的“野丫头”一样,直白的说给你听。”
差点被她眼中快透出来的炽热灼伤,柳爷正着脖子看向前方。
有些事,结局是未知数。
柳爷没办法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轻笑着挑开话题:
“野丫头,你的米糕碎一地了。”
小雪低头往下看,原来是纠结之间,她绞动帕子,不慎把帕子里被她捏碎的米糕撒了一地。
几只脏兮兮的野猫快速走过来,极其警惕的嗅嗅那糕点,闻见香甜米香味,这才试探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极快的舔上一口。
再一抬头,柳爷已经离她三米远。
小雪来不及多想,边拍掉腹前粘着的米糕,边快步朝柳爷跑去。
这儿离警署也不远,穿过一条直溜的马路,拐过两个街口就到。
街上到处人声鼎沸。
黄包车一会儿从巷子口窜出来一辆。
生怕柳爷出“车祸”,小雪跟得很紧,嘴上不忘嘀嘀咕咕说: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柳爷只是沉默,然后转头对她笑笑,让她有气也发不出,只郁闷得不行。
于是哼一声,扭着脖子看向别处,又环起了胸。
崔老板默不作声,偶尔回首打量一眼身后这两人。
听班主说,小和春的话事人是柳爷。
旁边这个女人,就是跟她未来有些竞争关系的赛小雪。
一个武旦而已,不过是在柳爷手下讨饭吃,便敢这般对主家说话……
看来,这个柳爷也是个脾气好的吧?
她暂且安下心,随着班主跨入眼前这栋洋不洋,中不中的酒楼。
一楼此时空空,椅子都收进桌底下了。
有别着枪的手下在楼梯口等候。
看到他们来,便迎上来,给他们往楼上引。
还没爬上二楼,刚到楼梯拐角处,就听到了二楼右边传来好几个莺莺燕燕打趣调笑的声音。
“张老板,您可真爱说笑,来,再喝一杯。”
“对啊,我们哪比得了赛老板她们,人家可是咱们这儿顶顶出名的旦角儿呢。”
班主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一行人停在二楼走廊,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阿明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包厢门口,朝她们笑得恶劣且嚣张:
“真是不巧,今日我家老爷,同时也邀请了丽春院的几位花魁一同用饭。”
“几位……应该不介意吧?”
秦青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气得手直抖。
燕秋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原来这不是要抢小雪的鸿门宴,而是张老板为了打掉她们那点自尊,而设的一个局。
阿明恶意满满的眼神划过一脸茫然的女孩们身上,而后缓缓看向赛小雪。
看清她在干什么时,阿明也无语了。
小雪接过小菲递过来的鱿鱼丝,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条,捂着嘴秀气吸溜一口。
意识到有人盯着她。
小雪抬眼,低血糖的她,一脸不耐的朝阿明看过来:
“不是请吃饭?”
“饭呢?非要赶在饭点过来,饿死了都!”
阿明:喵喵喵??
这跟老板说过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啊!
她不是应该愤恨,感到恶心,咬牙切齿,然后在妓女的嬉笑调侃中彻底麻木吗???
然而……
瞧他愣住,小雪不悦走上前,随后趁他怔愣的时候,伸手把剩下的鱿鱼丝丢他脸上。
然后趁着阿明揉眼睛骂人的时候,右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把他的头往下按。
左腿顺势上抬,一膝盖给阿明撞得脑瓜子嗡嗡响。
他气急败坏,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
却发觉众人已经开了门,憋笑溜边进去。
站在门里的小雪,此时正对着主位上的张老板假笑。
随后扭脸过来,对阿明说:
“哦,你不会以为你揪我头发,我就会这么算了吧?再对我不规矩,我就告发你!”
她哼一声,傲娇的走了。
阿明捂着眼冒金星的脑袋,站在门外气得嘴都歪了,却不敢再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