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拨通了秦风的电话。
手机里，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一个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
“说。”
李锐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潮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保持平静。
“我看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感觉如何？”
李锐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档案里的那十二张年轻面孔，和那份冰冷的，写着“叛国”二字的结论报告。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愤怒。”
“还有……悲哀。”
秦风的声音，依旧平静。
“记住这种感觉。”
“这是支撑我们，把这件事查到底的唯一动力。”
“我明白。”
李锐说道。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等。”
秦风只说了一个字。
“等？”
李锐有些不解。
现在证据链已经开始浮现，孙志国的罪行昭然若揭，不应该是立刻采取行动吗？
“对，等。”
秦风解释道。
“你以为，你调阅那份档案的动作，孙志国会不知道吗？”
“现在，他就像一只被惊动的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做出过激的反应。”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李锐沉默了。
他知道，秦风说的是对的。
以孙志国的地位和能量，军部档案处里，不可能没有他的眼线。
自己的动作，恐怕早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好，我等你的消息。”
李锐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但也充满了无力。
力量，来自于即将揭开真相，为英雄正名的信念。
无力，则来自于对那个庞大而又黑暗的对手的未知。
……
京城，军部总部大楼。
副部长赵信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信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报告的内容，是关于李锐上校调阅“夜莺”档案的申请记录，以及孙志国安插在档案处的一名心腹，在申请提交后，立刻向孙志国通风报信的通讯监控记录。
赵信看着那份报告，脸色铁青。
他面前，站着一名肩扛将星的中年军官，是军部纪律检查部门的负责人。
“都查清楚了？”
赵信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
那名将官立正回答。
“报告首长，都查清楚了。”
“孙志国在军部安插的眼线，不止档案处一个，我们顺藤摸瓜，已经初步锁定了一个七人的名单。”
“这些人，分布在作战、情报、后勤等多个要害部门。”
赵信听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痛。
他没想到，孙志国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渗透得这么深。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问题了。
这是在动摇军队的根基！
“人呢？”
“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正在进行隔离审查。”
赵信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给我撬开他们的嘴！”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孙志国这些年，到底从我们这里，偷走了多少机密！”
“是！”
那名将官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快步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赵信一个人。
他将那份报告，扔进了碎纸机。
看着报告被粉碎成一条条无法辨认的纸屑，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接总参谋部，作战一局。”
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是赵信。”
“立刻给我查一下，十年前，西南边境‘夜莺’事件发生时，所有参与地面‘清剿’行动的部队番号，以及当时的指挥官名单。”
“我要最详细的资料，半小时内，送到我办公室。”
下达完命令，赵信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正在打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放出来的，可能是足以颠覆一切的魔鬼。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
孙志国的背后，可能还站着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加密的号码。
赵信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但却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年轻声音。
“赵副部长，我是夜枭。”
赵信的瞳孔，猛地一缩。
夜枭！
龙刺的最高指挥官！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家最锋利的剑！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赵信沉声问道。
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想知道，总会有办法的。”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赵信没有说话，他在等秦风的下文。
“夜莺的案子，你最好不要再深入调查下去了。”
秦风的这句话，让赵信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字面意思。”
秦风说道。
“你再查下去，会死人的。”
“死的，可能不只是那些参与调查的人。”
这句话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但赵信听出来的，却不是威胁。
而是一种……警告。
一种来自友方的，善意的警告。
“你是谁的人？”
赵信问道。
他想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夜枭，到底代表着哪一方的意志。
“我只为这个国家负责。”
秦风的回答，滴水不漏。
“孙志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但是，对付他，需要用对付他的方法。”
“你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军部内部清查，只会打草惊蛇，让他身后的那条大鱼，提前警觉。”
“到时候，他很可能会丢车保帅，把孙志国当成弃子抛出来。”
“那样，我们就永远也挖不出那颗真正致命的毒瘤了。”
赵信沉默了。
秦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急躁了。
在得知孙志国对军队的渗透如此严重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快刀斩乱麻，清理门户。
但他却忽略了，这样做，很可能会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溜之大吉。
“那你的意思是？”
赵信问道。
他决定，听一听这个年轻人的计划。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秦风缓缓说道。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感到恐慌，而是要让他感到安全。”
“让他以为，他已经摆平了军方这边，让他以为，我们只是在查一些陈年旧案，对他构不成致命威胁。”
“只有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继续他的计划。”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着他这条线，把他身后的那条鲨鱼，一起钓出水面。”
赵信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收紧的包围圈。
而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军方力量，也是这个包围圈的一部分。
“我需要做什么？”
赵信问道。
“停止你现在的一切调查行动。”
秦风说道。
“把那些被你控制起来的人，全都放了。”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等待我的信号。”
赵信犹豫了。
把那些蛀虫再放回要害部门，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风险，太大了。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顾虑，秦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的担心。”
“但请你相信我。”
“所有被放回去的人，都会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
“他们翻不起任何浪花。”
“他们现在，只是我们用来迷惑敌人的棋子。”
赵信在心中，快速地权衡着利弊。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好。”
“我信你一次。”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夜莺的案子，水落石出之后，我要亲自给那些牺牲的英雄，恢复名誉。”
“我要让他们的名字，刻在英雄纪念碑上。”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英雄，不是叛徒。”
赵信的声音，斩钉截铁。
电话那头，秦风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用一种同样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