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国下达了那道充满了疯狂和偏执的命令。
张伯看着老爷那双重新燃起斗志却又狰狞的眼睛，心中一寒。
他明白老爷这是要做最后一搏。
虽然心中对于能否查出那位“大少爷”的底细充满了不安，但作为跟了秦正国三十多年的忠诚下属，他唯一的职责就是执行命令。
“是！老爷！”
张伯重重地点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决绝。
“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大少爷的老底，给您掀出来！”
说完，他便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去。
他要回去召集那些已经心灰意懒的弟兄，进行这最后一次的任务。
看着张伯离去的背影，秦正国缓缓走回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
他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一个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的古朴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黑色的老式卫星电话。
这是他当年为了和一些“特殊”的人物进行联络，而专门准备的绝对安全的通讯工具。
他拿起电话，手指在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按键上微微颤抖。
他知道，一旦动用了这些关系，就意味着他将彻底撕下自己的伪装，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最原始血腥的法则之下。
也意味着，他和他那个好儿子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将是不死不休。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孽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既然是你，先不仁。”
“那就别怪我这个当父亲的，不义了！”
说完，他便按下了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却又无比忌惮的拨号键。
一场针对秦风过往十年的秘密大规模调查，在江城的地下世界悄然展开。
张伯不愧是跟了秦正国三十多年的老人。
他拿出了秦家最后的家底，用重金和人情，试图撬开一个又一个曾经与秦风有过交集，或者听说过他事迹的人的嘴。
然而，调查的进展却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所有曾经和黑虎帮、赵四海这些案子有过牵扯的人，要么人间蒸发，要么三缄其口。
无论张伯开出多高的价码，他们都只是惊恐地摇头。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极致的恐惧。
秦风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诅咒。
调查陷入了僵局。
就在张伯一筹莫展，准备向秦正国汇报这令人绝望的结果时，一个匿名的包裹被悄无声息地放在了他秘密据点的门口。
包裹里没有别的东西。
只有几份从陈年档案里复印出来的残缺不全的资料。
以及一张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他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张伯的心猛地一跳！
他立刻将那几份资料拿到灯下，仔细地翻阅起来。
第一份资料是关于黑虎帮覆灭的。
上面并没有详细的过程描述，只有几张触目惊心的现场勘查照片。
一张是黑虎帮老大和他那个靠山在私人会所里暴毙的场景。
照片上，两人的表情扭曲而又诡异，并非痛苦，反而在临死前看到了某种极致享乐的幻觉。
另一张是那家安保严密的私人会所的电路总图。
图上，有一个通风管道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
“特制神经性致幻气体，可通过通风系统，三秒内覆盖整个房间。无色无味，无法被常规设备检测。”
第二份资料是关于赵四海的。
上面同样没有过程。
只有一张赵四海在叛逃前和一个妖艳女人的亲密合照。
以及一份这个女人在瑞士一家精神病疗养院的入院记录。
入院原因一栏清晰地写着。
“因目睹极度恐怖事件，导致精神彻底崩溃，永久性失忆。”
第三份，第四份……
每一份资料都对应着一桩秦风曾经为秦家处理掉的麻烦。
每一份资料都和包裹里的字条说的一样，没有提供任何直接的证据去指明凶手是谁。
它只给出了结果。
以及实现这个结果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方法论。
神经毒气，精神摧毁，心理侧写，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如今以一种最真实、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了张伯的面前。
张伯看着这些资料，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越看心越凉。
他越看，就越是对那个他们正在调查的大少爷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老爷口中的那句“他不是人，他是一把刀”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隐藏在人类躯壳之下，精通所有杀人技巧和心理战术的魔鬼！
他不敢再往下想。
他立刻将这些资料装进一个加密的文件袋，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了秦家。
他知道，这些东西将会彻底地摧毁老爷心中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幻想。
也将会彻底点燃那场无可避免的父与子之间的最终决战。
顶层公寓。
阿刀恭敬地站在秦风面前。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当年那几个案子的部分资料，以匿名包裹的形式，送到了秦正国调查人的手里。”
秦风正坐在窗边，用一块洁白的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漆黑的短刃。
窗外的阳光照在那柄短刃上，却被它那哑光的表面吸收得干干净净，没有反射出丝毫的光芒。
它的主人也是一样，内敛，深沉，却又致命。
“很好。”
秦风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他想查，就给他点料。”
“不要给他全部的真相，因为那会把他直接吓死。”
“只给他结果，和一点点足以让他浮想联翩的过程碎片。”
他的嘴角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要让他，在恐惧中去猜测，去脑补。”
“我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当年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使唤的那个工具……”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戏谑的光芒。
“远比他想象的，要锋利得多。”
阿刀看着大人那掌控一切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崇拜。
他知道，大人这一手堪称绝妙。
这既满足了秦正国想要调查的欲望，又在无形之中，将一个更加强大、更加恐怖、更加深不可测的“秦风”形象植入了他的脑海。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无声威慑。
是在告诉秦正国，你所有的小动作，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你查到的，都只是我想让你查到的。
这种被完全看穿，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一个曾经自负的枭雄彻底崩溃。
“大人，秦正国那边，在收到资料后，立刻联系了几个他隐藏多年的海外关系。”
阿刀继续汇报道。
“根据我们的情报，那些人都是一些活跃在灰色地带的雇佣兵和情报贩子。”
“看来，他是准备动用武力了。”
“哦？”
秦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
“这条老狐狸，终究还是不肯坐以待毙么？”
他放下了手中的短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来，光是恐惧，还不足以让他彻底绝望。”
“他还需要一次更沉重的，让他永世难忘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