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苏暖抱着糖糖，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糖糖的小脸贴在她的颈窝，原本温热的皮肤此刻泛着冰凉，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嘴唇上还沾着淡淡的血迹，是刚才呕吐时呛出来的。
“医生！医生快救救她！”苏暖冲进急诊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立刻围上来，接过糖糖放在抢救床上，听诊器刚贴在糖糖胸口，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心率过快，血压下降，皮肤黏膜黄染——是溶血！”医生的声音带着急促，手里的笔在病历本上飞快记录，“立刻抽血查血型和溶血指标，准备抗溶血药物！”
护士推着治疗车跑过来，针头扎进糖糖细小的血管时，她轻轻哼了一声，眼睛半睁着，虚弱地抓着苏暖的手：“苏暖妈妈……我疼……肚子好疼……”
苏暖的眼泪瞬间砸在糖糖手背上，她蹲在床边，声音发颤：“糖糖不怕，医生会治好你的，妈妈一直在。”
就在这时，厉墨琛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室，西装外套上还沾着外面的雨水，头发凌乱，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荡然无存。他看到抢救床上的糖糖，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快步走过去，声音里满是恐慌：“糖糖怎么样？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初步判断是Rh阴性血并发症引发的急性溶血。”医生一边指挥护士准备药物，一边解释，“患者是罕见的Rh阴性血，体内可能产生了针对自身红细胞的抗体，导致红细胞大量破坏，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输血，而且必须是同型的Rh阴性血。”
厉墨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糖糖是Rh阴性血——那是苏暖的血型，当年苏暖生糖糖时，因为大出血，还是他托人找遍全城才凑够的血。可他从没想过，这种血型会引发溶血并发症，更没想过糖糖会突然发作。
“血库有Rh阴性血吗？”厉墨琛抓住医生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不管多少钱，我都要，立刻给糖糖输血！”
医生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医院血库的Rh阴性血昨天刚用完，我们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调拨，但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患者现在的情况，根本等不了两个小时。”
“那怎么办？”苏暖猛地站起来，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指甲几乎要把布料抓破，“难道就看着糖糖出事吗？我是Rh阴性血，抽我的血！抽我的！”
医生看着苏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早上苏暖来医院检查时，已经确认怀孕四周，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厉墨琛。“你怀孕了，不能大量抽血，会影响胎儿的。”医生的声音放软，“而且患者的溶血是自身抗体引发的，即使输同型血，也可能出现排斥反应，必须先找到抗体的来源，才能针对性治疗。”
厉墨琛的目光突然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想起自己的血型——也是Rh阴性血，当年为了给苏暖输血，他特意查过，和苏暖、糖糖是同型。“抽我的血。”他挽起西装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血管，“我是Rh阴性血，和糖糖同型，先给她输我的血，等血库的血到了再换。”
“不行！”苏暖突然拦住他，眼泪还挂在脸上，“你最近一直在熬夜处理公司的事，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能抽血？而且医生说了，可能会有排斥反应……”
“没有时间犹豫了！”厉墨琛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坚定，“糖糖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就算有排斥反应，也要先试试，总比等她出事强！”
医生看着两人争执的样子，立刻做出决定：“先抽血做交叉配型和抗体检测，如果配型成功，且厉先生体内没有针对患者的抗体，就可以输血。现在就去检验科！”
护士拿着采血针走过来，分别给厉墨琛和糖糖抽了血，装进试管里送去检验科。急诊室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苏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糖糖的手，眼泪无声地滑落。厉墨琛站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可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失去糖糖，害怕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家。
半小时后，检验科的医生拿着报告跑过来，脸色比之前更凝重：“配型成功了，但……厉先生，你的血液里也检测出了针对Rh阴性血的溶血抗体，和患者体内的抗体类型一致。如果给患者输你的血，不仅不能救她，还会加重溶血反应，甚至危及生命！”
“什么？”厉墨琛猛地抢过报告，目光死死盯着“溶血抗体阳性”几个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不可能！我之前给苏暖输过血，从来没有出现过抗体，怎么会有溶血抗体？”
“可能是后天接触过Rh阳性血液，或者长期服用某些药物引发的免疫反应。”检验科医生解释道，“这种抗体一旦产生，就会长期存在，而且会通过血液遗传给下一代——患者体内的抗体，很可能就是遗传自你。”
“遗传……”厉墨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看着抢救床上的糖糖，突然想起糖糖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每次抽血检查，医生都说她的红细胞数量偏低，当时他只以为是孩子体质弱，却从没想过，是自己的抗体遗传给了她，害她受苦。
“为什么不告诉我？”厉墨琛突然转过身，红着眼眶看向苏暖，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压抑的怒火，“糖糖的血型特殊，她小时候红细胞偏低，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早知道，早就带她去做全面检查，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苏暖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怎么没告诉你？糖糖三岁那年发烧，医生说她红细胞偏低，我当时就跟你说了，你说你在忙公司的事，让我别小题大做；还有去年，糖糖体检时查出Rh阴性血可能有并发症风险，我让你陪我们去看专家，你说林氏的事还没处理完，让张叔陪我们去……你从来都没时间听我说，现在却怪我没告诉你？”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和绝望，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厉墨琛的心上。他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瞬间——苏暖拿着体检报告，小心翼翼地想跟他说话，却被他以“忙”为借口打断；糖糖抱着他的腿，想让他陪自己去医院，他却推开她，说“爸爸要去赚钱，给你买玩具”。原来，他错过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糖糖的健康，还有苏暖的委屈。
“对不起……对不起……”厉墨琛的声音哽咽了，他走到苏暖身边，想抱住她，却被苏暖轻轻推开。她看着抢救床上的糖糖，眼神里满是心疼：“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糖糖还在里面受苦，我们却连救她的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我是血液科的李教授，刚才看到了糖糖的病例，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血浆置换。虽然不能彻底清除抗体，但可以暂时降低抗体浓度，为血库的血液争取时间。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家属全程陪同，而且有一定的风险。”
“我们同意！”厉墨琛和苏暖异口同声地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糖糖很快被推进了血浆置换室，透明的导管连接着她的血管和置换机，淡红色的血液在导管里缓缓流动，经过置换机后，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浆，被收集到专用的袋子里。苏暖和厉墨琛站在观察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糖糖，手里紧紧攥着对方的手，像是在共同对抗这场危机。
一个小时后，血库的Rh阴性血终于送到了医院。医生立刻给糖糖输血，当鲜红的血液通过导管缓缓流入糖糖体内时，她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些。
“血压回升，心率正常，溶血反应得到控制！”护士兴奋地喊道。
苏暖和厉墨琛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愧疚。厉墨琛轻轻握住苏暖的手，声音沙哑：“苏暖，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和糖糖，以后我一定多陪你们，再也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了。”
苏暖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却是欣慰的泪：“只要糖糖没事就好。”
血浆置换和输血结束后，糖糖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观察。隔着玻璃，厉墨琛看到糖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却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小手。他立刻走过去，贴着玻璃，轻声说：“糖糖，爸爸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
糖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却清晰：“爸爸……血……甜甜的……”
厉墨琛的心脏猛地一缩，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刚才医生说的，糖糖体内的抗体可能遗传自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疏忽，心里满是愧疚。他轻轻抚摸着玻璃，像是在抚摸糖糖的脸颊：“糖糖乖，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去吃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好不好？”
糖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然后又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苏暖和厉墨琛并肩站着，看着里面熟睡的糖糖。厉墨琛轻轻搂住苏暖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苏暖，谢谢你，一直陪着糖糖，陪着我。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苏暖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过去了，但糖糖体内的溶血抗体还没有彻底清除，未来还需要长期治疗。而且，厉母的阴谋还没有结束，厉氏集团的危机也还没解决。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厉墨琛会和她一起，守护好糖糖，守护好这个家。
第二天一早，糖糖的情况稳定下来，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厉墨琛守在床边，给糖糖削着苹果，苏暖坐在旁边，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三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像是在为这个经历过风雨的家庭，送上新的希望。
就在这时，厉墨琛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厉先生，您昨天的血液样本我们又做了一次详细检测，发现您体内的溶血抗体不仅会遗传，还可能与某种罕见的遗传病有关。我们已经联系了遗传科的专家，建议您和糖糖都做一次基因检测，确定病因。”
厉墨琛的手顿住了，苹果刀在手里微微发抖。遗传病？他从未听说过家里有遗传病，难道这也是厉母隐瞒的秘密之一？他看着床上熟睡的糖糖，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是什么遗传病，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他都会找到治疗的方法，保护好糖糖，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