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任务？
这两个字在卡尔的逻辑核心中，掀起了一场小规模的数据风暴。
他当然知道“隐藏任务”是什么。在S0赛季，他曾无数次从那些自以为是的“冒险者”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词汇。那是他们用来标记游戏中特殊、稀有、非线性奖励的术语。
而现在，这个词被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用在他被导师惩罚，去做最基础的体力劳动这件事上。
荒谬。
卡尔的逻辑核心给出了最直接的评价。
换做过去，他会选择沉默。用一个Npc最标准、最安全的模式，无视这个问题，继续自己的“程序”。
但现在，他不能。
他不再是河畔村那个被系统锁死的铁匠。他是格隆的学徒，是这个真实哨站的一员。沉默，在这里是一种不合群的表现。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欢愉啊哈”，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竖起耳朵，假装在砸石头，实则在疯狂偷听的玩家们。
“导师的命令，不是任务。”
卡尔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干涩，但很平静。
“不想干，就离开。”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过身，面对着那块丑陋的黑石矿，举起了手中的石锤。
这一反应，显然出乎了“欢愉啊哈”的预料。
他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他脸上那种神秘的表情，变得更加狂热了。
“我懂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但那兴奋的语调却传遍了半个锻造区。
“是考验！是隐藏任务的前置考验！”
“我就说嘛！老卡这么牛逼的Npc，怎么可能真的被罚！这绝对是触发特殊剧情的唯一方式！”
他这番自以为是的分析，如同在玩家群体中引爆了一颗炸弹。
“卧槽！真的假的？”
“跟老卡一起砸石头，能触发隐藏任务？”
“我就说这个惩罚不对劲！原来是筛选机制！”
“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砸啊！用力砸！让老卡看看我们的诚意！”
“砰！砰！砰！当！！”
一瞬间，整个黑石矿堆旁边的敲打声，响亮了十倍不止。
那些前一秒还在抱怨石锤沉重，矿石坚硬的玩家，此刻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抡圆了锤子，对着面前的矿石一通猛砸。碎石四溅，烟尘弥漫，场面混乱得格隆都忍不住皱起了他那粗大的眉毛。
卡尔没有回头。
他只是握着石锤，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块矿石。
玩家们的逻辑，他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现在要做的，是完成格隆布置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百块，完美无缺的矿胚。
砰！
他落下了第一锤。
沉闷的撞击声。石锤砸在矿石坚硬的外壳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锤柄传回，震得他手腕发麻。
【力量判定：不足。】
【角度判定：偏移。】
【结果：无效攻击。】
一连串冰冷的数据在他的感知中划过。
他知道。
他现在这具身体，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模板，力量和体质，都不足以像兽人那样，用纯粹的暴力去破碎岩石。
他需要技巧。
而他，没有技巧。
他所拥有的，只有被系统灌输的，关于“锻打”成型金属的知识，而不是“破碎”原始矿石的经验。
卡尔再一次举起了石锤。
【万物溯源：启动。】
这一次，他的世界，变了。
面前那块丑陋的黑石矿，在他眼中迅速变得透明。复杂的内部结构，如同蛛网般交错的天然裂纹，不同物质构成的密度差异……所有的一切，都以数据流的形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逻辑核心开始以超高速运转。
计算着最佳的落锤点，最省力的敲击角度，以及利用矿石自身结构弱点，引发连锁反应的力道。
……
与此同时，在哨站的另一端，临时搭建的魔法塔内。
这里的氛围，与锻造区的狂热截然不同。
安静。
压抑。
数十名选择了法师之路的玩家，正襟危坐地盘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的前方，高傲的精灵法师导师艾莉丝，正悬浮在半空中。她闭着双眼，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淡蓝色的奥术光辉，将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映衬得如同月光下的雕塑。
“魔法，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烟花。”
她没有睁眼，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脑海。
“它是秩序，是规则，是宇宙间最精准的语言。”
“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学习如何释放火球，而是学习如何感受它，理解它，与它共鸣。”
“静下心来，将你们的意志沉入这片空间。去寻找那些游离的，无处不在的魔法节点。用你们的精神力，去触碰它，点亮它。”
“一刻钟内，无法点亮哪怕一个节点的人，离开这里。”
“你们不配学习魔法。”
艾莉丝的规则，简单，却又无比苛刻。
地板上的玩家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
“感受？怎么感受啊？我只感觉到屁股好凉！”
“魔法节点是什么玩意儿？这比高考还难啊！”
“我靠，我感觉我精神力都快耗尽了，眼前还是一片黑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一个玩家的面前，空气中，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亮了起来。
虽然微弱，但确实亮了！
那个玩家顿时狂喜！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玩家，面前开始出现零星的光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Id叫“五火球神教”的玩家，却焦躁地睁开了眼睛。
他失败了。
他无论如何集中精神，都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魔法天赋？
他不甘心。他想起了自己背包里，那枚从河畔村郊外一个精英怪身上爆出来的，古老的青铜徽章。
【未鉴定的远古徽章】
说明上只说它蕴含着某种古老的秩序之力。
死马当活马医了！
“五火球神教”一咬牙，悄悄地从背包里，取出了那枚徽章，握在了手里。
就在徽章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魔力波动，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他周围那些正在冥想的玩家，面前好不容易点亮的光点，瞬间全部熄灭！
“我靠！谁啊！我的节点！”
“怎么回事？魔力暴动了？”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愤怒地寻找着源头。
而半空中，一直闭着眼睛的艾莉丝，猛地睁开了她那双异色的瞳孔。
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利剑，瞬间锁定在了手握青铜徽章，一脸惊慌失措的“五火球神教”身上。
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她没有理会其他玩家的抱怨，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了“五火球神教”的面前。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那枚正在他掌心微微发烫的徽章。
“这个东西。”
艾莉丝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
锻造区。
卡尔举起了石锤。
这一次，他的动作和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用尽全力，甚至看上去有些轻描淡写。
他瞄准的，不是矿石的顶端，而是侧面一道毫不起眼的，只有他能“看”到的细微裂缝。
当！
一声清脆的，与周围所有噪音都截然不同的声响！
那声音，不像是石头与石头的撞击。
更像是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切入了最关键的节点。
在周围所有玩家惊愕的注视下。
那块人头大小，坚硬无比的黑石矿，从被击中的那一点开始，裂纹如同闪电般蔓延至全身。
咔嚓……
一声轻响。
整块矿石，无声地，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带着泥土和杂质的废石，另一半，则是一块棱角分明，切面光滑如镜，闪烁着金属光泽的……
完美矿胚。
一锤。
只用了一锤。
整个锻造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玩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卡尔脚下那块完美的矿胚，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堆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碎石。
而锻造区的另一头，那个一直背对着这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兽人导师——格隆·铁砧，他那正在挥舞重锤的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