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局惊魂与绸缎庄定情
北国的秋夜,已有沁骨的凉意。前门大街上,大部分店铺早已上了门板,唯有“雪茹绸缎庄”的玻璃窗内还透出暖黄的灯光,映照着悬挂的几匹苏杭软缎,流淌着如水般的光泽。
然而,此刻绸缎庄内的气氛却与这份静谧温馨格格相反。
二楼的雅间里,杯盘狼藉。圆桌上摆着四五样还算精致的下酒菜——一盘切得薄薄的酱牛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盆冒着热气的涮羊肉,还有一尾吃了一半的清蒸鲈鱼。空气里混杂着酒气、烟味和羊肉的膻气,显得有些污浊。
主位上坐着的是区工商所的李科长,一个四十多岁、脑门锃亮、腆着肚子的男人,手指间夹着烟,眯缝着眼,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旁边作陪的是街道办的范金有,今天他特意穿上了那件半新的中山装,头发抹得油亮,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正不停地给李科长斟酒布菜。
而这场酒宴的真正目标——陈雪茹,则坐在下首。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锦缎旗袍,外罩一件薄羊毛开衫,衬得肌肤胜雪,身段窈窕。只是此刻,她秀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柳眉微蹙,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厌烦。她的面前已经摆了三只空酒杯,脸颊泛起醉人的红晕,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
“李科长,您再尝尝这涮羊肉,正宗的内蒙羔羊,嫩着呢!”范金有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李科长碗里,随即转向陈雪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雪茹经理,别光坐着啊。李科长难得来指导我们街道企业的工作,你这当经理的,不得再敬领导一杯?李科长可是说了,你们绸缎庄最近这经营范围……嘿嘿,还是很有弹性的嘛,就看咱们怎么理解了,对不对?”
李科长哈哈一笑,喷着酒气,目光在陈雪茹姣好的身段上扫过,意有所指地说:“小范说得对啊,陈经理。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是个聪明人,又是这么一位大美人儿,只要懂得……嘿嘿,跟上步伐,前途还是光明的嘛。”他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陈雪茹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知道范金有没安好心,自打她拒绝了范金有那明显占便宜的合作提议,这人就处处使绊子。今天更是借口“协调工商关系”,硬拉着这位手握实权的李科长来“视察”,实则就是逼她喝酒,想把她灌醉了,哄着她签下一份将绸缎庄大部分利润以“管理费”名义上缴街道的霸王合同。
她强忍着恶心,端起面前又被范金有斟满的酒杯,指尖微微发白。这已经是第五杯了,再喝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当场失态,甚至……她不敢想后果。
“李科长,我……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陈雪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哎~陈经理这就是不给面子了不是?”范金有把脸一板,“李科长日理万机,能抽空来关心咱们小店,那是多大的情分?喝杯酒都不痛快,还谈什么以后的工作支持?”他边说边给李科长使了个眼色。
李科长脸色也沉了下来,手指敲着桌面:“陈经理,看来你对当前的工商业改造政策,还是很有情绪嘛?是不是觉得我们工商所的工作,阻碍了你个人的发财致富啊?”
一顶大帽子眼看就要扣下来。陈雪茹心一沉,知道这酒不喝是不行了。她咬了咬下唇,正要豁出去仰头灌下——
“砰!”
雅间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一个清朗而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哟,这么热闹?雪茹,范干部,这是有贵客临门啊?我没打扰吧?”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钟浩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工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笑容,手里还提着两瓶用报纸包着的酒。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将陈雪茹的窘迫、范金有的奸猾、李科长的倨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露。
陈雪茹看到钟浩,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美眸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和求助的光芒,差点脱口喊出他的名字。
范金有则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他怎么来了?!这个钟浩,不过是轧钢厂一个小小采购员,仗着有点搞物资的门路,最近和陈雪茹走得近,屡次坏他的好事!
李科长被打扰了兴致,很不高兴,皱着眉打量钟浩:“你是什么人?”
不等钟浩回答,范金有赶紧抢着说:“李科长,这是我们街道一个厂的采购员,叫钟浩。估计是来找陈经理谈点私事吧。”他故意把“私事”两个字咬得很重,暗示钟浩不懂规矩,又转向钟浩,语气带着驱赶,“钟浩同志,我们这儿正陪领导谈重要工作呢,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钟浩却像是没听懂他的逐客令,笑着走进来,自顾自地将手里那两瓶酒放在桌上,拆开报纸,露出里面两瓶没有任何标签的白瓷瓶酒:“谈工作更要喝点好酒助兴嘛。刚巧朋友送了两瓶老家带来的‘闷倒驴’,说是七十度的原浆,地道得很。我不敢独享,想着雪茹这儿可能有贵客,就赶紧送来了。李科长,范干部,一起尝尝?”
“闷倒驴”三个字一出,李科长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好酒,尤其好烈酒,一听七十度,馋虫就被勾起来了。范金有却暗道不好,他本来打算用低度的菊花白把陈雪茹灌倒就行,这七十度的闷倒驴要是喝起来,场面可就控制不住了。
但没等范金有阻止,钟浩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瓶塞。一股极其醇烈、刺鼻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光是闻着就让人有点上头。
“好酒!”李科长抽了抽鼻子,赞叹道,看钟浩也顺眼了几分,“小同志有心了。”
钟浩笑着拿过几个新酒杯,开始倒酒。在倒酒的过程中,他的身体看似无意地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意念高度集中。
【启动液体调换!目标:范金有酒杯、李科长酒杯、我的酒杯。范金有杯中原酒(菊花白)置换为闷倒驴;李科长杯中原酒置换为闷倒驴;我的酒杯,闷倒驴置换为白开水!】
一系列操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无色无味,天衣无缝。只有陈雪茹面前那杯酒,他丝毫没有动。
“来,李科长,范干部,我借花献佛,敬二位领导一杯,感谢领导对我们这些普通职工的关心!”钟浩率先端起那杯“白开水”,笑容诚恳,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李科长正在兴头上,也端起那杯被换过的、烈性十足的“闷倒驴”,哈哈一笑:“小伙子爽快!”跟着一口闷了。酒液入喉,如同烧红的刀子一路割下去,辣得他龇牙咧嘴,但随后涌上的猛烈酒劲却让他大呼过瘾:“嘶……哈!够劲!好酒!”
范金有心里叫苦不迭,但领导都喝了,他哪敢不喝?只好硬着头皮端起自己那杯同样被偷梁换柱的烈酒,屏住呼吸灌了下去。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烧感从口腔直冲胃袋,差点把他眼泪逼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钟浩立刻又给他满上“闷倒驴”,笑道:“范干部好酒量!再来!”
接下来的场面,就完全进入了钟浩的节奏。他妙语连珠,不停地敬酒,自己喝的是“白开水”,却一杯接一杯地给李科长和范金有斟满那七十度的“闷倒驴”。李科长是酒鬼,还能扛得住,甚至越喝越兴奋。范金有可就惨了,他酒量本就一般,哪里经得起这种凶残的灌法?
五六杯“闷倒驴”下肚,范金有的脸已经红得像块大红布,眼神发直,舌头都大了,开始胡言乱语。
“李……李科长!我跟您说……我范金有……对您……那可是……忠心耿耿!”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陈雪茹她……她不懂事!您……您放心!这合同……她签也得签!不签……不签也得签!不然……我让她这绸缎庄……开……开不下去!”
陈雪茹听得脸色发白,又气又怒。
李科长虽然也醉了七八分,但尚存一丝理智,觉得范金有话说得太过了,皱着眉想阻止他:“小范,你喝多了,胡说什么……”
“我没喝多!”范金有猛地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一把推开想来扶他的钟浩,突然开始解自己的中山装扣子,“我……我高兴!我给领导……跳个舞!表表忠心!”
在陈雪茹惊恐的目光和李科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范金有真的把上衣脱了,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然后开始扭动起来,动作怪异而滑稽,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东方红》!
“范金有!你成何体统!”李科长气得一拍桌子,酒都醒了一半。
范金有却恍若未闻,跳着跳着,竟然泪流满面,一个箭步冲到李科长面前,一把抓住李科长的手,深情款款地喊道:“李科长!领导!我……我崇拜您啊!您就像那天上的太阳!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我……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科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蹭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指着范金有,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疯子!简直是有伤风化!不可理喻!”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合同、什么美人了,只觉得颜面尽失,一刻也不想多待,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雅间,连外套都忘了拿。
范金有还在那伸着手,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深情呼唤:“领导……领导您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
钟浩强忍着笑意,走上前去,看似搀扶,实则暗暗用力,将范金有按回椅子上。范金有挣扎了两下,头一歪,彻底醉死过去,鼾声大作,嘴角还流下涎水,丑态毕露。
闹剧,终于收场。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范金有如雷的鼾声和火锅汤底咕嘟咕嘟的翻滚声。
陈雪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范金有,又看看满地狼藉,回想起刚才那荒诞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后怕,又有一种恶气出的畅快。
她抬起眼,望向站在桌边,神情自若的钟浩。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的眼神清明而沉稳,与这污浊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是他,又一次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用一种她无法理解却精准无比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
想到他刚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陈雪茹心中一动,挣扎着起身,拿过钟浩的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
没有一丝酒味,只有白开水的清淡。
她猛地抬起头,美眸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钟浩,压低了声音:“你……你没喝酒?那刚才……”
钟浩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一丝神秘,还有一丝……让她心跳加速的温柔。
“一点小把戏而已。”他轻声说,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下,“对付这种人,就得用点特别的手段。”
陈雪茹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有时沉稳干练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将,有时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不羁,而时不时展现出的那些神秘莫测的手段,更是让她感到惊奇甚至一丝敬畏。但无论如何,他一次又一次地帮了她,护了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感激、依赖、好奇和某种更深层次情感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钟浩看了看烂醉如泥的范金有,皱了皱眉,对陈雪茹说:“你先歇会儿,我把他弄走,免得在这里碍眼。”
他力气很大,轻松地将死沉死沉的范金有架起来,拖下楼,直接扔到了绸缎庄门外的墙角根,让他吹冷风醒酒去了。
等他返回二楼,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狼藉的桌面时,陈雪茹也缓过劲来了。她默默起身,拿来抹布,和他一起擦拭,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收拾妥当,窗外已是夜深人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店铺打烊的木板已经上好,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雪茹泡了两杯淡淡的茉莉花茶,递了一杯给钟浩。两人靠在摆放着柔软绸缎的柜台边,氤氲的茶香驱散了残留的酒肉之气。
“今天……又多亏你了。”陈雪茹捧着温热的茶杯,低着头,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感激,“要不是你突然过来,我真不知道会被他们逼成什么样……范金有他,越来越过分了。”
钟浩看着她微垂的侧脸,灯光下,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微红,显得格外柔弱,与她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女经理形象判若两人。他心中微微一疼。
“举手之劳。”钟浩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以后这种局,能不参加就别参加,实在推不掉,提前告诉我一声。”
陈雪茹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波光流转:“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遇到麻烦,你总能恰好出现?”
钟浩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我运气比较好?或者,我和你比较有缘?”
陈雪茹被他这话逗得莞尔一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是风情万种。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梦呓:“这世道,对我们女人做生意……太难了。有时候真觉得……挺累的,好像所有人都在算计你,都想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倦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这些年,她一个寡妇撑起这份家业,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其中的艰辛和委屈,不足为外人道。
钟浩沉默了片刻,放下茶杯,转过身正对着她,目光沉静而认真:“雪茹,你不是一个人。”
陈雪茹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轻浮的同情,没有贪婪的欲望,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真诚和……守护。
“我们之间,”钟浩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不必言谢。”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碎了陈雪茹心中所有的防备和坚强。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疲惫、孤独和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鼻尖发酸,视线变得模糊。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向前倾身,将自己轻轻地、轻轻地靠进了钟浩的怀里,额头抵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
钟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怀中的身躯柔软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和绸缎特有的清芬。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和竭力压抑的哽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大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店铺里安静极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外面世界的纷扰、算计、危险,都被隔绝在这温暖的拥抱之外。
过了好久,陈雪茹才在他怀里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低声说:“钟浩……这世道,有个能依靠的人……真好。”
这句话,像是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钟浩的心尖。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声道:“嗯,以后,有我。”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华丽辞藻的承诺,只有最简单、最朴素的几个字,却重逾千斤。
陈雪茹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手臂也悄悄地环上了他的腰。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依偎在满室华美绸缎的清香里,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仿佛本就该是一体。
【情感羁绊突破:“商业同盟”升级为“祸福与共”。检测到宿主与关键人物陈雪茹建立深度信任与情感联结,解锁特殊功能:双人签到。当宿主与陈雪茹处于同一地点时,签到奖励将获得大幅提升,并有几率触发特殊联动奖励。】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却丝毫没有打扰到这片刻的静谧与温馨。
钟浩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和信任,心中一片宁静与坚定。在这个寒冷而复杂的时代,他似乎终于抓住了一丝真实的温暖。而这份温暖,值得他用尽所有去守护。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路,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