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奶奶家回来,林卫家的心里,就一直揣着马德彪家的事。
但他知道,这件急不得。送礼最讲究的就是时机和方式。
送得太急,太刻意反倒会引起马德彪那种硬骨头的警惕和反感。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顺理成章把这份恩情送出去的契机。
在等待契机的日子里,林卫家又恢复了那种两点一线的生活。
空间中的养殖区里,那几头从乡下换回来的小猪崽,在混合了稀释灵泉水的饲料喂养下,长得飞快一个个膘肥体壮。
兔子和鸡的数量,更是多得让他有些发愁。
看着这些不断增值的资产,林卫家心里无比踏实。
又到了周末,林卫家骑着回到了柳树屯。
一进村,那股熟悉的、压抑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村子里的景象,比他上次回来时又萧条了几分。
路上几乎看不到闲逛的人,家家户户的院门都关着。
偶尔有几个孩子在门口玩耍,也都是瘦得脱了相,没什么精神。
相比之下林家的小院,虽然也同样安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机。
墙角下,大哥林卫东正蹲在那里,默默地修理着一把豁了口的锄头。
厨房里,飘出了一股淡淡的、红薯掺着野菜的混合气味。
“卫家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给铁蛋和妞妞缝补衣裳的母亲王秀英,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多日不见的笑容。
“娘,哥。”
林卫家把车停好,走进屋里。
妹妹林卫红和弟弟林卫民,正趴在桌子上,就着昏暗的光线写作业。
看到他回来,两个人都高兴地喊了一声“三哥”。
林卫家打量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发现,虽然大家也都清瘦了不少,但脸色,却比村里其他人,要好得多。
至少,脸上还有点血色,眼睛里,也还有神采。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地窖里有存粮,更是因为他每次回家,都会悄悄地往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里,滴上几滴灵泉水。
灵泉水虽然不能让人吃饱,却能慢慢地改善体质,增强人的抵抗力,让人不至于被饥饿彻底拖垮。
林家的饭桌上,跟村里其他人一样,也是以野菜和橡子粉为主。
偶尔,王秀英才会从地窖里,取出一点红薯干,掺在里面。
家里人也从来不敢吃得太饱。每顿饭都只吃个六分饱。
用爷爷林大山的话说,就是:“外面的人都饿着肚子,咱们家要是吃得油光满面,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正是这种小心翼翼的伪装,才让林家在这个充满了嫉妒和猜疑的环境里,得以偏安一隅。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乘凉。
男人们说着队里的事,女人们则做着针线活。
林卫家注意到,二哥林卫疆今天晚上格外地沉默。
他一个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块磨刀石,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着一把开了刃的军刺。
那是民兵队里发的武器。
昏暗的月光下,锋利的刺刀,闪着森冷的寒光。
“哥,有心事?”林卫家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林卫疆没说话,只是把那把军刺,翻来覆去地看。
半晌,他才闷声闷气地开口了:
“卫家,你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在土里刨食,有啥意思?”
林卫家心里一动。他知二哥这是心里憋了事了。
“哥,咋了?”
“没咋。”林卫疆摇了摇头,把军刺插回刀鞘。
“就是觉得……憋屈。”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那几颗稀疏的星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林卫家从未见过的迷茫和向往。
“我有时候就在想,咱们村离京城,也就那么几十里地。可这日子,咋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二十岁的人了,除了有一膀子力气,会种地还会啥?难道真要像爹和爷爷一样,一辈子就守着这几亩地烂在这里?”
这番话从一向沉默寡年的二哥嘴里说出来,让林卫家感到无比的震动。
他一直以为二哥跟大哥一样,都是那种安于现状、踏实本分的性格。
他从没想过,在二哥那沉默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哥,你想出去?”林卫家问道。
林卫疆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看着林卫家一字一句地问道:
“卫家,你路子广见识多。你跟我说句实话,今年……还招不招兵?”
招兵!
他想起来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为了应对紧张的外部形势,今年确实会有一次规模不小的冬季征兵!
而二哥林卫疆,身体素质极佳,又是民兵根正苗红,绝对是部队最喜欢的那类兵源!
更重要的是,二哥的性格,坚韧,忠诚,服从命令。他天生,就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
“招!”
林卫家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林卫疆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弟弟。
“你……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们单位一个从市里下来的领导说的。”
林卫家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了出去。
“说是为了应对国际形势,今年冬天,肯定会有一批征兵。而且规模还不小。”
“真的?!”林卫疆激动地站了起来。
“真的。”
林卫家点了点头,随即又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哥,你想去没那么容易。”
“为啥?我身体好,又是民兵……”
“就是因为身体!”
林卫家打断他,“你看看你现在。虽然看着壮实,但那是虚的。
天天吃不饱,肚子里没油水,你的底子,早就亏空了。
真到了体检的时候,人家医生一摸,就知道你气血不足。到时候别说去当兵了,第一关都过不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把林卫疆心头的那团火,给浇灭了一半。
他知弟弟说的,是实话。
他最近干活,也时常感觉力不从心,挑着重担腿肚子都打颤。
“那……那可咋办啊?”他一脸的焦急和失落。
“别急。”林卫家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这事儿,我有办法。”
他站起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走了出来。
“哥,你过来。”他把林卫疆拉到厨房门口,压低声音说道。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散发着淡淡甜香的东西。
“这是啥?”林卫疆好奇地问。
“这是我托县里一个老中医,专门配的‘强身膏’。”
林卫家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我跟他说我里人,身体亏空得厉害,但又不能吃太惹眼的东西。
他就给我配了这个,是用山里的好药材,混着红糖和一点点精粮,熬了七天七夜才做成的。”
这是他刚刚在空间里用泉水和红糖混合了一些药材做的,红糖和精粮的甜香,完美地掩盖了灵泉那若有若无的清香。
“你记着,”林卫家把油纸包塞到二哥手里。
“这东西能量大不能多吃。每天晚上你偷偷地掰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这……这能行吗?”
林卫疆拿着那沉甸甸的油纸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林卫家拍了拍二哥的肩膀,语气郑重。
“哥,机会我给你指出来了。路我也给你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得靠你自己去走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卫疆看着手里的那个油纸包,又看了看弟弟那双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睛,心里头翻江倒海。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那个油纸包。
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