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狠狠刮过永冻城外围荒芜的冻土。陈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哨站外墙,冰魄珠紧握在掌心,寒气透过破损的冰甲,一丝丝渗入皮肤。珠体内部,那道细微却无比刺眼的裂痕,如同毒蛇般盘踞,每一次催动力量维持笼罩哨站的薄弱寒气屏障,都能感觉到更多的能量正沿着裂痕不可挽回地逸散。
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铁爪庞大的身躯瘫倒在角落一堆废弃的皮货上,他那条曾经足以撕裂钢铁的左臂兽爪,此刻萎缩枯槁得如同百年枯枝,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覆盖的黑毛早已脱落殆尽,暴露在外的肌肉干瘪萎缩,关节扭曲变形,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和深沉的呜咽,墨绿色的粘稠血液不断从溃烂的伤口渗出,冻结在冰冷的皮毛上。兽化的反噬正在无情地摧毁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根基。
云笙躺在另一侧,身体被陈远用残冰覆盖了大半,试图压制她体内沸腾的烙印力量。右半边脸上的暗红魔纹并未褪去,反而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光芒闪烁,都让覆盖的薄冰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左眼的空洞被林婉用布条草草包扎,暗红的血迹依旧在缓慢渗出。最令人心悸的是,即使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她那只完好的右眼眼皮下,暗红的魔光依旧在不安分地流转,如同随时会苏醒的恶魔。
林婉抱着杨婕,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女孩。杨婕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苍白的皮肤,锁骨下方那片暗绿的荆棘纹路深深隐没下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如同古老种子般的印记。但林婉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体内的冰冷死寂并未消失,反而在蓝莲净化之力消退后,如同蛰伏的毒蛇般潜伏得更深,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让她心惊胆战。李教授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暂时压制,代价太过沉重,而且不知何时会失效。
陈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最后落在掌心冰魄珠那道裂痕上。灼热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矿道深处,“腐沼之父”那两点灰绿巨眼中惊鸿一瞥的微小“锁孔”符文虚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与杨婕体内那荆棘核心的印记不断重叠、呼应。徐福留下的“钥匙”,腐沼之父眼中的“锁孔”……这绝非巧合!永冻城冰层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骇人听闻的古老秘密?这精心策划的布局,目的何在?
“咳……咳……”铁爪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沉思,咳出的墨绿血块带着浓烈的腐朽气息。他挣扎着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那只覆盖着黑毛、指端如钩的恐怖兽爪指向哨站唯一的、被厚厚冰层封死的观察窗,“脚印……新的……”
众人心中一凛。陈远立刻闪身到观察窗旁,冰魄珠微光流转,窗上厚厚的冰层被无声无息地融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刺骨的寒风立刻倒灌进来。
哨站外,是茫茫的、被积雪和冰凌覆盖的荒原。风雪似乎小了些,视线清晰了许多。就在哨站大门前方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厚厚的积雪上,清晰地印着几行杂乱的脚印!脚印深陷,足迹巨大,绝非人类。最关键的是,这些脚印环绕着哨站大门走了半圈,最终消失在哨站侧面的阴影中。它们很新,绝对是在风雪减弱后才留下的!有什么东西在陈远布下寒气屏障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外,并围绕着哨站仔细探查过!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比外面的风雪更加刺骨。是破冰者的追踪部队?还是被杨婕体内污染核心气息吸引来的其他变异怪物?亦或是……矿道深处那被激怒的腐沼之父派出的爪牙?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们短暂的喘息之地已经暴露!
“必须……离开……”铁爪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决绝,“再待下去……会把更麻烦的东西引来……拖累你们……”他看着自己废掉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野兽濒死般的凶戾和自嘲。
陈远沉默地看着外面的脚印,又看了看废掉的铁爪、昏迷的云笙、状态莫测的杨婕,以及几乎耗尽精神力的林婉。带着这样一支伤痕累累、战力大损的队伍,在永冻城外围这片危机四伏的荒原上转移,无异于自杀。但留下,更如同瓮中之鳖,等待他们的只有围剿或更恐怖的猎杀。
冰魄珠的裂痕在掌心微微发烫,传递着力量流逝的警告。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矿道的遭遇让他明白,破冰者绝非永冻城唯一的威胁,冰层之下沉睡的古老恐怖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杨婕的“钥匙”身份,云笙体内失控的烙印力量,以及自己手中这柄可能关联着未知使命的“霜寒之心”,都让他们成为了风暴的中心。不能坐以待毙!
“收拾一下,准备走。”陈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沉铁壁垒’。那里地形复杂,曾是旧城抵抗军最后据点,或许能找到喘息之地。”沉铁壁垒位于永冻城西北角,靠近废弃的旧工业区,相对偏僻。
林婉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杨婕抱起。铁爪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吼,用仅存的右臂兽爪支撑着墙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废掉的左臂带来的失衡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金属刮擦冰面的破空尖啸,毫无征兆地从哨站侧面响起!紧接着,一道手臂粗细、闪烁着刺眼冰蓝色光芒的能量束,如同一柄淬毒的寒冰长矛,狠狠轰击在哨站厚实的金属大门上!
轰!!!
坚固的合金大门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洞穿!狂暴的冰寒能量夹杂着无数高速旋转的金属碎片猛烈爆发开来!整个哨站如同被巨锤砸中,剧烈摇晃!刺骨的寒气伴随着爆炸的冲击波横扫室内!
“小心!”陈远厉喝,冰魄珠光芒瞬间暴涨,一面厚实的冰晶护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林婉、杨婕和铁爪前方!但仓促凝聚的护盾在爆炸冲击下瞬间布满裂痕,陈远闷哼一声,被震得连退数步,脸色一阵发白。
冰屑弥漫中,数道高大、带着浓烈杀伐气息的身影,堵住了被炸开的哨站大门缺口!
他们身着破冰者标志性的霜蓝色重装外骨骼,但样式更加狰狞粗犷,关节处厚重的装甲上布满了尖刺和切削的痕迹,显然是前线作战部队的制式装备。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几乎与铁爪不相上下,覆盖着金属面罩的头盔下,只露出一双冰冷嗜血的眼睛。他肩上扛着一根造型粗犷、炮口还冒着寒气能量余烟的蓝白色炮管——正是刚才发动袭击的“冰髓炮”便携型号!
“丙字营第七猎杀队!”魁梧队长透过面罩发出沉闷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能量追踪指向这里!交出钥匙和污染源!反抗者,就地格杀!”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室内,瞬间锁定被林婉护在身后的杨婕,以及在冰层下昏迷不醒的云笙。“目标确认!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两名破冰者士兵立刻举起手中造型奇特的、如同巨型捕鲸弩般的武器!弩箭的尖端并非金属,而是某种散发着浓郁寒气的透明晶石!
“冰锢弩!发射!”
嗖!嗖!
两道淡蓝色的流光撕裂空气,拖着长长的寒气尾迹,一支直射杨婕,另一支则射向被冰层覆盖的云笙!被这种特制弩箭命中,恐怖的寒气会瞬间冻结目标,甚至摧毁生机!
“休想!”陈远眼中寒芒爆射,强行压下冰魄珠反震带来的不适感。他左手五指箕张,对着射向杨婕的冰锢弩猛地虚握!前方的空气瞬间凝结出层层叠叠的冰棱护盾!冰锢弩箭狠狠撞上冰棱,爆开大团冰雾,速度骤减!
同时,他身体如同鬼魅般侧移,右手并指如刀,一抹极致的冰蓝寒芒在指尖凝聚,快如闪电般点向射向云笙的另一支冰锢弩!
嗤!
寒芒精准地击中弩箭的箭杆!刺耳的冻结声响起,冰锢弩箭从被击中的位置瞬间被一层深蓝色的坚冰覆盖,动能被强行遏制,歪斜着钉入云笙身旁的墙壁!
就在陈远出手拦截弩箭的刹那,那名魁梧的猎杀队长动了!他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相称的惊人速度!沉重的便携冰髓炮被他单手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如同一柄巨型战锤,狠狠砸向陈远空门大开的侧肋!这一击势大力沉,若被砸实,足以将钢铁砸成铁饼!
“死!”队长的咆哮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陈远瞳孔骤缩!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冰魄珠的力量大部分用于防御弩箭,仓促间难以回防!他只能强行扭转身体,试图用冰甲硬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狂暴的身影如同失控的火车般从侧面狠狠撞向那名队长!
是铁爪!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和意志,仅凭右臂兽爪和强悍的身躯,如同蛮牛般撞了过去!他那废掉的左臂无力地甩动着,如同破败的旗帜!
轰!!!
血肉与金属的猛烈碰撞!魁梧队长猝不及防,被铁爪这舍命的冲击撞得一个趔趄,沉重的一击顿时偏离了方向,冰髓炮管擦着陈远的后背重重砸在地面上,将坚硬的冻土砸出一个深坑!
铁爪也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弹开,撞在哨站残破的墙壁上,一口墨绿色的污血狂喷而出,右臂兽爪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不知死活的东西!”队长稳住身形,面罩下的眼神更加暴怒,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柄闪烁着高频能量锯齿的链锯军刀,大步冲向瘫软在地的铁爪!
“铁爪!”林婉惊呼。
陈远眼中杀意沸腾,冰魄珠的力量不顾裂痕蔓延的危险疯狂凝聚于指尖!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出手救援之际——
哨站侧后方被炸开的墙体破洞处,一道更加诡异、更加迅疾的黑影如同闪电般窜入!那黑影的目标并非陈远或林婉等人,而是……刚刚挣扎着半坐起来、试图再次催动力量抵抗的云笙!
那黑影速度太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它似乎无视了陈远布下的寒气屏障,一只覆盖着暗绿色角质层、形状扭曲如同昆虫节肢、末端却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掏云笙的心脏!利爪上弥漫的冰冷死寂气息,与矿道深处的腐沼之父同源!这绝非破冰者!
“云笙!”林婉的尖叫几乎破音!
变故陡生!就在那污秽利爪即将触及云笙胸口的瞬间,一直昏迷的云笙,右眼陡然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燃烧沸腾的暗红岩浆!右半边脸的魔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恐怖绝伦、充满了无尽毁灭和贪婪欲望的意志轰然爆发!
“滚!!!”
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嘶鸣从云笙喉咙里爆发!她那只燃烧着暗红光芒的右眼死死锁定偷袭的黑影!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光束,如同地狱喷发的毒焰,从她眼中激射而出!
嗤——!
暗红光束狠狠撞在那只污秽利爪上!没有恐怖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融!那坚硬的角质层和金属利爪,如同蜡油般瞬间被熔解、汽化!暗红光束余势不减,狠狠贯入那偷袭黑影的躯体!
一声尖锐痛苦、非人非兽的嘶鸣响起!黑影猛地倒飞出去,撞塌了半堵残墙,半边身体在暗红光束的侵蚀下冒着浓烟,迅速消融!但陈远眼尖地看到,那被消融的伤口深处,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不断蠕动的、散发着腐臭的灰绿色淤泥!
云笙发出这惊天一击后,眼中的暗红光芒骤然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倒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右眼眼角流淌下的不再是血,而是粘稠的、如同熔岩冷却后的暗红流质。
哨站内陷入一片死寂。破冰者猎杀队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击震慑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具正在融化的淤泥怪物和再次昏迷的云笙。
而此刻,哨站外,更多的、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死亡的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