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战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等着尘夜的反应。
尘夜也绽开一个阳光灿烂、人畜无害的微笑，爽朗开口：
“能不去吗？”
“不能。”方战笑眯眯地摇头，之前那股号令千军的铁血威严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副“我早料到了”的促狭。
尘夜心底轻叹一声。他只得先安抚好尘铃，让她自己在城里逛逛，若自己一时未归便回客栈等候。他最后给了妹妹那写满担忧的小脸一个无比安心的眼神，示意她放心。
“走吧，方大哥。”尘夜转身，神色恢复平静。
方战也朝尘铃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领着尘夜朝内城深处走去。
路途上。
“小子，你这修为怎么还是炼体二层？上次大哥给你提的建议，当耳旁风了？”方战斜睨着他，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尘夜心中暗忖：我现在吞噬的灵气量，怕是比你这位真泉境都多，才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呢……面上却恭敬道：“小子愚钝，根基不稳，日后定当加倍勤修，不敢懈怠。”
“嗯，你这性子确实对我胃口。”方战满意地点点头，“可别被这点修为拖累了前程，那就太可惜了。我上次在云尘灵舍就暗中留意过你妹妹，那时她已是炼体三层，如今气息沉凝，怕是离突破不远了吧？你小子总不能让妹妹给你当护卫吧？”
尘夜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继续耐着性子回答：“方大哥教训得是，小子铭记在心，定当奋起直追。”
“不过嘛，”方战话锋一转，“你妹妹修为虽涨得快，却还是太依赖你了。空有一身灵力，毫无阅历，更无半分防备之心，想来也没与人真正动过手。你这当哥哥的，也得适当让她接触些修炼界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间，内城中央偏北那座巍峨的城主府已映入眼帘。
巨大的门庭高耸入云，厚重的墙体上隐隐有繁复的阵纹流转，偶尔闪过一道内敛的流光，彰显着此地森严的防护。
方战与府门守卫略一颔首，便带着尘夜长驱直入。守卫锐利的目光在尘夜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仅有炼体二层修为的少年，竟劳烦方战大人亲自引领？
穿过一道道深邃的门廊，尘夜体内的先天一炁道种自踏入城主府那一刻起，便如同警惕的哨兵，从未停止过高速旋转，清晰地向他传递着被窥视的讯号。显然，那位城主大人，从他进门伊始便在注视着他。
尘夜心中无奈苦笑：这位“女儿奴”城主，该不会又要搞什么“考验”，把自己折腾个半死不活吧？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间位于最高层的接待室外。方战停下脚步，侧身让开，示意尘夜独自进入。
尘夜会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房门。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黑白道袍的中年男子。他剑眉星目，墨发中夹杂着几缕显眼的白丝，气息却如古井无波，平平无奇。正是凌峰城主。此刻，他正闭目凝神，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简，似在探查其中信息。
“尘夜，拜见城主大人。”尘夜躬身行礼，随后便垂手静立，如松如钟，等待着这位大人物的下文。
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凌峰缓缓睁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尘夜身上。他没有寒暄，而是用一种平静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语调，直接念诵：
“尘夜，约十二岁，修为：炼体一层；其妹尘铃，约十岁，修为：炼体二层……”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尘夜，“如今看来，各自都突破了一级。”
“首次现身内城时间，约一月前。此日期，与其户籍所录迁入日期不符，存疑点……”
“外城城西，曾有数名目击者称，见样貌特征高度相似之乞儿为争夺食物与人发生冲突……是否确为同一人，待进一步查证……”
“最后一次于外城留下活动痕迹，距今近四个月。此后二人销声匿迹。期间，其妹尘铃曾与一身份不明之魁梧大汉短暂同行……”
“迁入内城后，深居简出，行踪规律，基本仅出门采购生活物资、粮食及……其妹喜好的零嘴。”
尘夜心中剧震！城主府竟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连那鱼龙混杂、信息混乱的外城都能挖出如此细节？！
他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不动声色，体内灵力悄然运转，随时准备激活九川周天护道盘护体。虽然可能被发现，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坦然迎向凌峰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凌峰念诵完毕，也沉默地看着尘夜。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空气仿佛凝固，冰冷刺骨，无形的压力弥漫了整个房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数个呼吸之后——
凌峰那原本肃穆如寒霜的脸上，线条骤然柔和下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满意。这最后一关的“静察”，对方的表现堪称完美。
“不错。”
“你真的很不错。”
凌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那语气并非质问，而是带着一种由衷的、毫不掩饰的赞赏，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尘夜微微一怔。
“带着年幼的妹妹，在那等艰难险恶的外城挣扎求生，一路披荆斩棘，竟能安身立命于内城，甚至购置房产，更双双踏上修行之路……这份坚韧与能力，实属难得。”
凌峰的目光温和了许多，“我所修功法特殊，能辨魔邪之气。你身上并无魔修邪修特有的污秽魔气与血腥血气，证明你兄妹二人，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
尘夜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分。看来对方掌握了他部分艰难的过去，但并未触及他最大的秘密——系统！
当初制作那伪装骨架送给尘铃，由系统返还得到的血蜕傀衣匣，哪怕如今已显鸡肋，此刻想来，真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尘夜，”凌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欣赏之色愈浓，“你可愿……加入我的麾下？成凌卫，享资源，共参大道？”
他是越看眼前这少年越顺眼。
修为低微？这根本不算问题！玉简中记录的那场“考验”结果让他极为满意——能在真泉境的方战手下支撑数招，更早前还能在影蚀门凝气九层的袭杀中活命，此等战斗本能与韧性，在未习任何武技的情况下纯靠本能达成，简直惊人！
其守护妹妹与凌愫雪的心性更是纯粹真挚，毫无作伪。若能好生培养，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臂助，甚至……更远。
“城主府将为你提供修炼至凝气九层所需的上乘功法、足量丹药，以及……”凌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这位金丹巅峰修士，亲自担任你的修行导师。至于你妹妹尘铃，若她有意，亦可一并加入府中培养。”
尘夜彻底懵了。
从最初的如临大敌，以为最大秘密即将暴露，连保命阵盘都蓄势待发；
到心中稍定，等待对方可能的后续发难；
再到此刻……
这峰回路转，竟然是……招揽？
我才炼体二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