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府的冬日难得放晴,巡抚衙门后堂却寒意森森。林闻轩端坐案前,指尖划过一叠叠文书,忽然在一份漕运改道的批文上停顿——墨迹深处隐约透出淡金纹路,这是他暗中用特制药水处理过的“记认”。
“大人,这是最后一箱卷宗了。”通判刘明远躬身递上清单,袖口露出半截金丝镶边的请柬。
林闻轩抬眼看他:“刘大人近日气色颇佳,可是得了什么喜事?”
刘明远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托大人的福,拙荆前日去慈云寺上香,偶遇梅夫人,得赠一串开过光的佛珠。”说着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林闻轩心中冷笑。那串佛珠他见过,每颗珠子都掺着金粉,是梅党核心成员才有的信物。他面上却温和:“梅夫人向来慈悲。”随手翻开漕运批文,“这改道事宜...”
“下官已安排妥当!”刘明远急忙接话,“新河道经过赵家庄,正好把您吩咐的那三百亩荒地纳入漕运庇护,地价翻了三倍。”他凑近低声道,“地契都按老规矩,挂在‘德盛昌’商号名下。”
林闻轩指尖轻敲案几。德盛昌是梅党的暗产,看来他离任在即,有人急着在他身上绑死更多线索。他忽然将批文往案上一掷:“漕运改道事关民生,岂能儿戏?明日我亲自去赵家庄勘察。”
刘明远愕然:“可三日后就是交接之期...”
“来得及。”林闻轩起身时“不慎”碰翻茶盏,药水泼在批文上,墨迹间骤然显出一行小字:“今夜子时,老地方见柳。”
他瞳孔微缩。这是他与柳如丝约定的密信方式,但本该三日后才用的讯息提前出现,说明京城有变。
当夜子时,画舫密室。柳如丝褪去外衫,露出背后新刺的浴火凤凰纹身——羽翼处暗藏京城官员名册。她转身将玉臂搭上林闻轩肩头:“忠顺亲王前日跌马伤了腿,吏部文选司的缺儿被张侍郎的人补了。”
林闻轩把玩着酒杯:“所以梅公急着让我入京?”
“岂止是急。”柳如丝蘸着酒水在案上画了个圈,“皇上要清查户部旧账,梅公需要有个‘自己人’在吏部挡灾。”她指尖在圈中点下三处,“这三个位置,你选一个。”
林闻轩凝视着酒渍勾勒的官职名称,忽然发现纹路与柳如丝背上某处刺青重合。他伸手抚过她脊背,在凤凰左翼按了三次——这是他们约定的危急信号。
柳如丝身体一僵,随即娇笑:“讨厌,说正事呢...”却暗中在他掌心写了“速离”二字。
此时舷窗外传来夜枭啼叫,三长两短。林闻轩脸色骤变——这是他布置在衙门的暗哨发出的警报。他猛地推开柳如丝,从暗格抽出一卷文书塞入袖中:“告诉梅公,我选刑部清吏司。”
柳如丝错愕:“那可是闲职...”
“正因为闲,才方便做事。”林闻轩系上披风,忽然将一枚玉佩塞进她手中,“若三日后我不曾入京,将此物交给‘影’。”
他踏出画舫时,岸边树丛寒光一闪。十余个黑衣人从暗处涌出,为首者亮出腰牌:“林大人,抚台衙门失窃一批机要文书,请您回去配合查问。”
林闻轩认出那是巡抚亲卫的令牌,心知这是梅知节的清洗——他这枚棋子知道的太多,有人不想让他活着离开江安。
“本官奉命即日赴京述职,尔等敢拦?”他故意提高声调,袖中手指已扣住三枚淬毒银针。
“抚台手令在此!”黑衣人扬起一卷公文,“有证人举发大人私吞河工银两!”
话音未落,林闻轩突然掷出酒杯。酒液在空中爆开,弥漫起紫色烟雾——这是他特制的迷障。趁乱间他翻身跃入运河,袖中文书遇水即显出一行血字:“梅已疑,速取红册。”
冰冷河水中,林闻轩想起今晨收到的密报:梅知节暗中派人去了他的云山老家。原来所谓的“最后一笔账”,是要与他清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