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要求我们都没有很笃定的给予他答复,因为我们都觉得这样做不是明智之举,关乎到生命健康问题的都不能轻易忽视,可要是狠心拒绝似乎也不太能说出口,毕竟他很诚恳的告诉我们,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慢慢来。
拐子问出了也令我好奇的问题:“老郑不知道吗?那这次军训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给他看了医院诊断证明里医嘱栏那一行,医生建议避免剧烈运动,所以他就同意了。”
“这么简单,他就没问你其它的?”
“那份诊断书里没有明确注明疾病名称,辅导员看我没有想说的意思,只是询问了一下有没有传染方面的问题,知道了我这个病不会传染他就没有再多问,就说会和教官交代一声。”
被震惊得迟迟说不出话的我,这时候终于开口道:“你现在在吃药就代表这个病是能治好的吧?”
这个病俗称羊癫疯,小时候家里炖肉,我看炖得差不多了就急不可耐夹一块到碗里,王如花就拿这个病吓唬我,说吃了没熟透的肉会得羊癫疯,症状是原地转圈圈停不下来最后口吐白沫而亡,我也好奇这是种什么感觉,所以有次王如花又这么吓唬我,我就真的原地大象鼻子转了十几圈,口吐白沫倒没有,可我也是难受得反胃,嘴里的肉都被我吐了出来。
上了小学语文老师告诉我们,这是神经系统性疾病,与吃生肉通常没有多大关系,被耳濡目染的我对它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我们面前,我的脑海里涌现了徐凡发病口吐白沫而亡的画面,所以才噤若寒蝉,说不了话。
“临床医生说做手术切除痫灶能更快好,吃药痊愈慢一点,我现在可以逐渐停一些药,发病率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病的?你以前得病学校就没劝退你?”拐子再一次问在了我的心坎上。
“初高中几年我是走读,我没有在同学老师面前犯过病,除了父母亲戚没人知道。”
徐凡有问有答,直言不讳,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们安心,可我们真的不能保证什么,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还好,徐凡再开口时已经带过了话题:“我要出去看守摊位,需要帮你们把垃圾拿出去吗?”
徐凡不等我们开口就上手把我们桌上堆积的外卖餐盒收拾好,放进了自己准备丢弃的垃圾袋里,并且还贴心地用纸巾擦拭残留于桌面的污渍,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他这样做;怜悯他也不是个好方法,容易伤其自尊,于是我半开玩笑道:“哈哈哈,凡哥,你是把我们当儿子养吗?总是对我们这么溺爱,我们都要变成巨婴了,下不为例哈!以后力所能及的小事会自己做,请不要剥夺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自理生活的机会。”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他说着,赶忙把垃圾袋里的外卖餐盒掏出来还给我们,餐盒里的油脂泄了出来。
他拿着伞到门口,临走时回头又问:“如果你们要让我带什么东西,微信告诉我,不过不要太晚。”
我嘴角不禁直抽抽,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
宿舍只剩我和拐子时,他擦着桌子和我强烈倾诉:“我去 ,第一天报道就和你说了,寝室有两个怪人,好不容易走了个strong哥,身边还留个炸弹,惹得一身骚,难搞呦!”
看他自哀自叹的样子,我正想说什么,就看他站身瞅了瞅徐凡的书柜:“他的药呢?我看看。”
“这样不好,别翻人家东西吧!”
“我又不怎么样,就好奇看一看,我老家也有个人得了这种病,几年前去他家买零食准备付钱的时候,他玛德的突然躺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地嚎叫,真的吓老子一跳,我赶紧去叫他妈过来,他妈妈把他抱上床还和我说他是从小营养不良,啧啧……三十岁了没结婚,一直呆在家里看店,废了废了。”
“不读书了啊?”
“读个屁,小学一年级被老师发现了,老师打电话让父母领回去。”
“他父母没带他去治过吗?”
“天晓得,反正就没读书了,在家里蹲。”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表示唏嘘,拐子又问道:“你是这么想的?本来不知道就算了,他又主动告诉我们,如果不上报学校出了事我们不会担责吧?”
“嗯……还是先不上报吧,照你说的如果徐凡被学校劝退,那就相当于毁了他的前程,他不是说现在已经有慢慢变好了吗?先静观其变,等他发作我们再告诉老师也不迟;况且他有亲戚在这里,我见过,上午送外卖的就是他,等碰到他跟他要个联系方式,出了事好联系。”
“好,反正我当不知情,他整天在外面兼职,说不定哪天自己倒在马路上,被人发现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我默不作声,想起徐凡他说做了手术能更快的康复,而他没有做,反而选择痊愈耗时更久的办法,可吃药吃了几年都没彻底见好,我不禁怀疑这个下等方案真的有用吗?恐怕他自己心里也察觉到了,不管怎样,这个手术一定很昂贵,从徐凡和他亲戚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他不是退而求其次,是确实没得选。
世界上最难治的病,只有一种病,那是穷病,穷得不知所措。
从他的遭遇我又联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徐凡如果没有患病,他的家庭也是强于我的,至少劳动力比我的家庭更多,真不是我非要诅咒自己,古稀之年的王如花早就到了疾病高发期的岁数,感冒流鼻涕这些就还好,怕的就是得个大病,那时候该怎么办?扪心自问,如果这一天恰巧明天来临,我没一点抵抗风险的能力。
这个下午我的思绪一直飘忽不定,一会想认真对待比赛的事情,一会心思又飞到了百公里之外的院落,直到倪诗给我发来了信息:“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去买雕刻的工具呗!”
对啊!我怎么把倪诗忘了:“如果有一天我急用钱,以我们的交情,你最多能给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