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攻关部的实验室里，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烟味，汗味，还有设备过热后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高翔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那台“星火一号”的屏幕。
屏幕上，绿色的字符冷酷地闪烁着。
【数据包发送……失败。】
【错误代码：0x0000007F，连接超时。】
“操！”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螺丝刀都跳了起来。
“又失败了！这都第几次了！”
“协议的逻辑肯定有问题！数据一多，直接就卡死了！”
“狗屁的‘星火协议’！我看就是一堆垃圾代码！”
抱怨，争吵，绝望的情绪如同病毒般蔓延。
自从那份来自大洋彼岸的传真被扔进垃圾桶后，整个攻关部就进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自研状态。
他们摒弃了所有现成的方案，从零开始，构建张汉玉口中那个完全自主的网络协议。
可现实，远比想象的更残酷。
理论是完美的，蓝图是宏伟的，但当它变成一行行代码，在冰冷的机器里运行时，冒出来的全是魔鬼。
高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油腻的头发，转头看向角落。
张汉玉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英文技术手册，看得入神。
他好像完全不受这压抑气氛的影响。
“张总！”高翔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质问，“这东西，真的能行吗？”
张汉玉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疲惫而焦躁的脸。
“明天，公司高层要来看初步成果。”
他没有回答高翔的问题，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心头压上了一块更重的巨石。
……
深夜。
实验室只剩下几盏应急灯还亮着。
大部分人都已经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只有高翔和几个核心骨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再试最后一次。”高翔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再不行，明天我就跟张总说，这项目，我们做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启动指令。
回车。
两台机器的风扇开始转动，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在建立连接……】
【握手协议……成功！】
“成了？”有人惊喜地叫出声。
但下一秒。
“啪！”
一声轻微的爆响。
其中一台机器的屏幕瞬间黑了下去，一股青烟从机箱的缝隙里冒了出来。
死寂。
彻彻底底的死寂。
高翔呆呆地看着那台报废的机器，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
彻底完了。
就在这片绝望的寂静中，张汉玉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台烧坏的机器前，没有去看机器，而是捡起了旁边散落的一地打印纸。
那是刚刚系统崩溃前，自动打印出来的故障日志。
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代码。
“把b机的日志也调出来。”他的声音很冷静。
一个技术员麻木地操作着。
张汉玉将两份日志并排铺在地上，自己则蹲了下去，手里拿着一支红笔，逐行逐句地对比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用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高翔已经放弃了，他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忽然。
“找到了。”
张汉-玉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高翔猛地坐直了身体，和其他人一起，疯了似的围了过去。
张汉玉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份日志的一行代码上。
“看这里。”
“我们的握手信号，在校验完成后，没有立刻释放信道锁。”
“b机还在傻等A机说‘你可以走了’，但A机已经把下一个数据包发了过来。”
“结果就是，数据包在门口撞车，信道被瞬间堵死，过载的电流烧了主板。”
一个如此微小，却又如此致命的逻辑漏洞！
高翔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张汉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种深藏在协议最底层的bUG，他是怎么在几分钟内就找出来的？
“改。”张汉玉站起身，把红笔扔在桌上，“加一行代码，释放信道锁。然后，找两台新机器，重来。”
半小时后。
两台全新的“星火一号”被连接起来。
高翔的手依旧在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期待。
他在键盘上，重新敲下了那行熟悉的指令。
`＞ connect xinghuo_b`
回车。
短暂的沉默。
屏幕上，跳出了一行全新的提示。
【连接成功！星火协议V0.1测试版运行稳定。】
成了！
真的成了！
还没等众人欢呼，张汉玉已经走到了另一台机器前，打开了一个文档，输入了一行字。
“你好，星火。”
他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在同一时间，高翔面前的屏幕上，清晰地跳出了那四个汉字。
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秒。
下一刻，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几个年轻的技术员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高翔冲到张汉玉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膀。
张汉玉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四个字，然后，他转过身，指了指窗外远处，另一个厂房的轮廓。
“很好。”
“明天，把线从这里，拉到二号车间。”
“我们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