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张汉玉用力推开。
一股混合着霉菌、尘土和死老鼠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林峰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眉头紧锁。
李强更是直接爆了粗口:“我操,这地方是人待的?”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旷到死寂的仓库。
阳光从屋顶破洞和积满污垢的窗户艰难地挤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面是龟裂的水泥,墙角堆着腐烂的木板和废弃的铁架,半人高的杂草从水泥缝隙里顽强地钻出。
这里比他们想象的任何一个“破败”都要破败。
这哪是秘密港湾,这他妈是垃圾填埋场。
“未来实验室?”李强扯了扯嘴角,环顾四周,语气里全是嘲讽。
张汉玉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皮鞋踩在垃圾上,发出“咔嚓”的轻响。
他走到仓库中央,拍了拍手,扬起一片更大的灰尘。
“屋顶漏雨的地方不多,补一下就行。”
“电线要重新拉,直接从外面的主干线上接个工业电表。”
“那边,可以隔出两个房间,一个做无尘工作间,一个当休息室。”
他指点着,语气平静,仿佛眼前不是一片废墟,而是一张已经规划好的蓝图。
林峰和李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但张汉玉已经脱掉了外套,随手搭在一个还算干净的铁架上,开始动手清理脚边的垃圾。
“愣着干嘛?”
“干活。”
李强看着张汉玉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净的t恤。
他骂骂咧咧地卷起袖子:“妈的,老子一个顶尖架构师,沦落到捡垃圾了。”
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
他搬起一堆废旧的木板,动作粗暴,却充满了干劲。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三个人几乎是泡在了这个破仓库里。
清理垃圾,用防水油毡修补漏雨的屋顶,李强甚至发挥了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电工手艺,龇牙咧嘴地从外面拉进了一条新的电缆。
张汉玉则亲自动手,用捡来的铁架和木板,敲敲打打,硬是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电路测试台。
他的手很稳,无论是拧螺丝还是焊接,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精确。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油污,但没人喊累。
晚饭就是蹲在仓库门口啃面包喝矿泉水,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聊着不着边际的牛逼。
“等咱们的系统做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市面上所有的手机都黑一遍,弹窗广告就写‘你们都是垃圾’!”李强灌了一大口水道。
“格局小了,”林峰擦了擦嘴,“应该直接控制全球的卫星,给外星人发个信号,说地球已经换老大了。”
艰苦的环境,反而催生出一种近乎癫狂的乐观。
他们相信,只要跟着张汉玉,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但张汉玉笑不出来。
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坐在刚搭好的工作台前,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清单。
示波器,信号发生器,逻辑分析仪,高精度稳压电源,还有各种芯片、电阻、电容……
每一项后面,都是一串让他心脏下沉的数字。
启动项目需要钱。
一大笔钱。
他转让金杉股份换来的钱,大部分都还没到账,手头的积蓄在维持生活和前期投入后,已经见底。
他不能向陈景明开口。
一旦开口,这个秘密计划就会暴露在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视野里。
资金的压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陈景明的电话。
“汉玉,睡了没?”
“没,陈总,有事?”张汉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有个小活儿,你有没有兴趣接?”陈景明语气轻松,“一家搞轴承的民营厂,急着要一套定制的工业控制软件,活儿不难,就是要得急。公司这边项目都排满了,实在抽不出人手。”
张汉玉的眼睛瞬间亮了。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什么要求?预算多少?”
“要求是稳定,能对接他们那套老掉牙的德国机床。预算……他们开十五万,三天交货。”陈景明在那头笑了笑,“我知道钱不多,就当给你赚点零花钱了。你要是没空就算了,我再找找别人。”
十五万。
零花钱?
这笔钱,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救命的稻草。
“我接了。”张汉玉毫不犹豫地回答。
“行,那我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和技术文档发你。”
挂了电话,张汉玉立刻把李强和林峰叫了过来。
当李强看到那份德语写的、足有上百页的技术文档时,脸都绿了。
“三天?搞定这个?你怕不是在做梦!光是看懂这堆鸟语天书就得三天!”
“不需要全看懂。”
张汉玉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摸板上飞速滑动,屏幕上的代码和逻辑框图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的核心逻辑有冗余,控制协议可以简化。我们不用按照他们的思路走,我们重构底层的驱动和指令集。”
他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画出新的架构。
那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思路。
他直接绕开了原系统复杂的兼容性设计,用一种更底层、更直接的方式,去驱动硬件。
李强和林峰一开始还想反驳,但看着白板上那条被张汉玉画出的、堪称野蛮的捷径,他们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已经不是编程了。
这是对机器的绝对统治。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仓库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偶尔的低声讨论。
张汉玉几乎没合眼,他一个人包揽了最核心的架构和算法。
李强和林峰在他的指挥下,负责外围模块的填充和测试。
他们眼睁睁看着张汉玉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效率,将一座看似不可能翻越的大山,硬生生夷为平地。
第三天上午,当张汉玉将最后一个编译完成的软件包发给对方时,李强累得直接瘫倒在行军床上。
“怪物……真是个怪物……”
下午,十五万的款项,一分不少地打进了张汉玉指定的账户。
第一桶金。
到手了。
当天晚上,第一批崭新的设备被送到了仓库。
示波器、电源、焊接台……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工作台上,散发着工业产品特有的冰冷气息。
夜幕降临。
被城市遗忘的仓库里,亮起了灯。
灯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这片黑暗的角落里,投下一片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