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到了爷爷,您放心!”陈志国笑着点头,扶着爷爷慢慢往院里走。
进屋后,陈志国把几个油纸包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袋,拿出了两张叠得整齐的火车票,还有证明和介绍信。
他把票递到爷爷面前:“您看,都买好了,明天一早的车。”
陈大彪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接过车票,指尖因为年纪大有些发颤。
他眯着眼睛,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一张一张仔细看着。
看见第一张票上的“卧铺”两个字,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刚要扬起笑,目光落到第二张票上时,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志国。”陈大彪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把两张票递到他面前,“你给我说说,怎么一张卧铺,一张硬座?”
陈志国挠了挠头,脸上挤出几分笑:“爷爷,您年纪大了,卧铺舒服,能躺着歇着,我年轻,硬座没事,扛一扛就到了。”
“扛一扛?”陈大彪把票往桌子上一放,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没钱了?爷爷这有。”
“真没事,爷爷,老三给了我一百块呢,还交代我一定要买卧铺票。”陈志国急忙辩解。
“还有啊,买卧铺票要去开公社证明,我也开不出来证明去买卧铺票啊。”
“开不出来就都坐硬座!”陈大彪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复又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心疼,“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也不能委屈自己啊。咱们爷俩一起坐硬座,互相有个照应,也不差那点舒服劲儿。”
陈志国看着爷爷严肃的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知道爷爷是心疼自己。
他看着爷爷的眼睛:“爷爷,票都买好了,退也退不了,您就安心坐卧铺吧。
我这年轻力壮的,真扛得住。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每过一会儿就过来看看您,行不?”
陈大彪还想说什么,却见陈志国一脸坚决。
只好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那你可得注意点,要是累了就去卧铺那边休息会儿,这铺位也能挤挤。”
“哎,我知道了!”陈志国见爷爷松了口,立刻笑了起来。
陈大彪看着他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陈志国倒了杯凉茶。
“渴了吧?快喝点水。晚上我给你蒸窝头,再炒个青菜,补补身子,明天好有力气赶路。”
“好嘞爷爷!”陈志国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凉茶,清甜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一路的燥热。
他看着爷爷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爷爷贴身的布兜,那里装着两张一卧一硬的车票和两人的证明,介绍信。
没过多久,陈志远也进了屋,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和一个面袋子。
他一进屋就叫陈大彪:“爷爷,咱们今天炖鸡吃,我还叫了赵叔和赵大爷,还带了酒回来,你和赵大爷喝两杯。”
他从网兜里拿出一只处理好的鸡,一包香菇,提着面袋子就进了灶房。
见陈大彪在往面盆里倒好了玉米面,准备加水。
他赶忙放下鸡和香菇,把面袋子里的两斤白面都倒了进去。
陈大彪还没来得及阻止,又看见陈志远准备往面里倒水。
“你别动,快把水瓢放下。”见陈志远被他叫住了,他松了口气。
“你这败家孩子,我是要做窝窝头的,你给我加这么多水进去,怎么做?”
陈志国坐在灶边烧着火不吭声。
陈志远却笑着说:“爷,这不是想让你多做些馒头,在火车上吃嘛。”
陈大彪用手指点点他的脑袋:“你呀,那一瓢水加进去咱都要吃糊糊。”
陈志远挠挠头,他没做过包子馒头类的面食,不懂加多少水。
只是看着陈大彪两个手都被他倒的面粉粘上了,才想帮忙加水的。
陈大彪和他相处了几天也知道他这孙子是个没下过厨的。
他指挥着陈志远:“志远,你把那个袋子里剩下的玉米面都倒进来,再把灶台边那个瓦罐拿过来。”
陈志远一一照做,倒好玉米面,又把瓦罐拿过来。
罐口用粗纱布封着,系着根褪色的蓝布条。
陈大彪解开布条,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捻出一块发黄的、硬邦邦的面团,约莫鸡蛋大小,放进面粉里。
“爷爷,那是啥呀?”
陈大彪手上没停,用指尖把那东西捏碎,和面粉、温水拌在一起,动作慢却稳。
他瞥了眼陈志远,嘴角弯起皱纹:“这叫老面,也叫面肥,是咱老辈人发面的法子。”
“哦,原来是这个。”陈志远点点头。心里想着“原来是酵母啊!”
陈大彪边说边揉:“这东西,做馒头、花卷都得靠它。
每次发完面,就留一块这样的,晾干了收在罐子里,下次要蒸馒头的时候再拿出来用,面就会发得又松又软,蒸出来香得很。”
顿了顿,又抬手指了指那瓦罐,“这罐子搁灶台边,不潮也不冷,老面能存好些日子。
每次留一块,下次用了再留,循环着来,一罐老面能传好一阵子。等会儿面发起来,你就知道它的本事了。”
陈志远笑着点点头:“那我可要多吃几个老面发出来的窝窝头。”
陈大彪看着他的小孩模样,摇摇头继续和手里的面团奋斗。
陈志远说:“大哥,你烧些热水把香菇发了,我来剁鸡。”
陈志国应着:“行。”
他往灶膛里加了几根柴,起身找了个盆,把香菇倒了进去。
陈志远把用清水把鸡洗了一遍,剁好,装在菜盆里备用,剩下的配料只能由陈大彪来了。
等陈大彪把面揉好了,又继续做菜,陈志远总觉得有些压榨老人的样子。
他和陈大彪说:“爷爷,这几天辛苦你了,天天给我们做饭。”
陈大彪转过身,眼角的皱纹堆着笑:“辛苦啥?我就喜欢琢磨着你们爱吃的菜。
这么些年,我这个当大厨的都没给我孙子做过菜,以后啊都得补回来。”
陈志远看着爷爷熟练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笑着点头:“那以后咱们是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