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娇娇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只是轻声说:“娘,我知道了。”
陈志远赶紧上前,对着孙母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娇娇,不让她受委屈。
以后我们俩一有空,就回来看您和爹,您可别嫌我们烦。”
孙母听了,抹了抹眼角,笑着说:“好,好,娘信你。”
到了拜别的时候,孙娇娇对着父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又对着屋里的亲戚们鞠了躬。
陈志远把自己的自行车停稳,对孙娇娇说:“上来吧,我载你。”
孙娇娇点头,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后座上,双手轻轻抓住了陈志远的衣角。
陈志国则把孙娇娇的小包袱系在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又帮着孙父把一床新的薄被子搬上车。
那是孙娇娇家准备的唯一嫁妆,粗布被面,里面塞着新弹的棉花。
“爹,娘,我们走了!”陈志远喊了一声,率先骑上了车。
陈志国也跨上自行车,脚一蹬,车轮慢慢转了起来。
陈志远不敢骑太快,怕晃着后座的孙娇娇,只稳稳地往前蹬。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田埂上甜蜜的气息。
“志远哥。”孙娇娇小声说,“这件外套,真好看。”
陈志远笑了,声音里满是暖意:“你穿什么都好看。以后,我还给你买更好看的。”
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前面是大哥挺拔的背影,后面是陈志远和孙娇娇。
车轮碾过田埂,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像一条连着两家的线,也像一段刚刚开始的、满是希望的日子。
到了陈家也才九点钟,孙娇娇首先看到了院门口的系着红绸的高粱拱门。
进了院子,几个小家伙就冲了出来。
“三婶。”
“三婶。”
几个小家伙叠声叫着。
陈志远站在孙娇娇的背后,偷偷的往她手里塞了几颗大白兔奶糖。
孙娇娇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应着孩子们:“哎,哎,三婶拿糖给你们吃。”
她高兴的笑着,把手里的糖给三个小不点儿分了。
陈父陈母,和陈志远两个舅舅,还有村长,书记,他们就在堂屋坐着吃着喜糖,喝着茶,聊着天。
听到动静,大家都知道是接亲回来了。
不过他们也没动,只有小辈来拜见长辈的,没道理,他们要去门口迎接。
孙娇娇进了屋,刘萍已经烧了一壶开水,现在也不兴什么拜高堂了。
就是需要孙娇娇给他们长辈倒上一杯水就行了。
等孙娇娇倒完水后,大家喝了几口。村长就催着举行结婚仪式了。
大家又来到了院子中,陈志国搬了张桌子放在院子中央。
桌上端端正正立着幅毛主席画像,像前的粗瓷碗里插着两枝野菊花,算是最鲜亮的装饰。
“静一静,吉时到了!”村长粗哑的嗓音一落,院里石头他们带回来的小孩都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了。
陈志远赶紧扶着孙娇娇往前站,孙娇娇那件红色大衣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小皮鞋踩在泥地上,每一步都透着拘谨,双手紧紧攥着陈志远的袖口。
“第一项,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三鞠躬!”村长高喊道。
陈志远立刻挺直脊背,拉着孙娇娇一起弯腰,额头几乎要碰到胸前。
“一鞠躬,感谢毛主席指引幸福路!”两人深深弯下腰,院角传来几声孩童的窃笑。
“二鞠躬,拥护党和公社的好政策!”孙娇娇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泛红的脸颊。
“三鞠躬,愿在毛主席的旗帜下好好过日子!”
第三次鞠躬时,陈志远悄悄往孙娇娇那边偏了偏身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放宽心。
“接下来,向父母鞠躬!”村长话音刚落,陈父陈母就从人群里走出来。
陈母擦着眼角,陈父则不停捋着衣角。“一鞠躬,感谢养育恩!”
两人弯腰时,陈志远瞥见陈母偷偷往孙娇娇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想必是早就备好的改口钱。
“二鞠躬,愿父母身体康健!”
“三鞠躬,夫妻二人常尽孝!”
轮到夫妻对拜时,院里终于炸开了笑。
“新郎腰弯低点!”
“新娘脸抬起来哟!”
陈志远弯下腰,鼻尖差点碰到孙娇娇的发顶,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忍不住偷偷笑了。
仪式一结束,大哥陈志国就拎着布包挤了过来,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喜糖和花生。
陈志国抓了一把糖塞进村长手里,又抽出几包烟,给院子外头围观的男人们挨个递。
“叔伯们抽烟,沾沾喜气!”男人们接过烟,有的立刻点上抽起来,烟雾缭绕中全是“恭喜”的声音。
孩子们则围着陈志远抢糖,小小的手伸得老高,抢到的立刻剥开塞进嘴里,甜得直跺脚。
灶房里的灶台早冒起了烟,刘萍正忙着给大铁锅添柴。
锅里蒸着的,是陈志远说的粉蒸肉。
今天的菜算得丰盛,主食是掺了白面的二合面馒头。
还有陈志远拿出来的白酒。
“村长,书记,大舅,二舅,您几位快上座!”
陈志远小心翼翼地往桌上的酒杯里倒酒。
书记捻着酒杯转了圈,笑着打趣:“志远这小子,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今天倒大方起来了。”
陈志远的大舅坐在一旁,目光早落在了桌中央的大盘子里。
那是土豆炖鸡,鸡皮炖得金黄,筷子一戳就能带出鲜汁,旁边还堆着吸饱了鸡汤的土豆,软软糯糯透着油光。
“我说志远,你这鸡可是下了血本吧?这鸡开春刚下蛋,别人舍不得卖呢。”
大舅说着,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鲜得眯起了眼,“真香!比我去年过年炖的鸡还入味。”
二舅没说话,却夹了块粉蒸肉放进碗里。
肉蒸得软烂,入口即化,肥油一点不腻,瘦肉也不柴,还带着蒸肉粉的咸香。
他嚼了两口,朝陈母竖了大拇指:“妹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肉蒸得,我家那口子可学不会。”
陈母听见这话笑着摆手:“啥手艺啊,就是多蒸了会儿,让肉烂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