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将尘世的喧嚣彻底隔绝。
一股无形却厚重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
这里的空气凝滞而冰冷,混杂着檀香、墨香,以及一种属于权力巅峰的金属质感。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林玥儿微微垂眸,跟在张公公身后半步之遥,步履从容地踏上汉白玉铺就的御道。
她的目光平静如水,眼角的余光却如最精准的尺,丈量着四周的一切。
巍峨的宫墙高耸入云,朱红色的墙体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琉璃瓦在屋檐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如同巨兽身上坚不可摧的鳞片。
安静。
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
除了他们一行人规律的脚步声。
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侍卫换岗时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几乎听不到别的杂音。
但林玥儿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却在这片死寂之下,到了更多。
宫墙的拐角处,琉璃瓦的缝隙后,甚至那些伫立如泥塑木雕的带刀侍卫低垂的眼睑下......
无数道视线,或好奇,或审视,或嫉妒,如同无形的蛛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她能到那些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治好王御史公子的小神医?瞧着真年轻......
听说是个乡下来的,走了大运......
贵妃娘娘的头风,太医院都没办法,她能行?
......端王殿下似乎对她颇有兴趣......
......小心些,莫要沾惹......
这些声音模糊而混杂,充满了宫廷特有的算计与冷漠。
林玥儿面色不变,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紊乱。
她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如同风雪中柔韧的青竹。
引路的小太监偷偷觑了她一眼,心中诧异。
寻常人初次入宫,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汗透重衣?
这位年纪轻轻的小神医,倒像是走在自家院子里一般镇定。
张公公脚步不停,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经过一座又一座殿宇。
他偶尔会用那尖细的嗓音,不带感情地提点一两句:
小神医,此处是乾元殿,陛下日常处理政务之所,非召不得入。
那边是藏书阁,皇家重地,闲人免近。
脚下留心,这丹陛石的雕龙,踏错了便是大不敬。
林玥儿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她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舆图,飞速记录着经过的每一道宫门名称、守卫换防的间隔、路径的走向。
何处有高耸的望楼,何处是狭窄的通道,何处宫墙略显斑驳......
这些细节,都被她悄然刻印在心。
行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宫道,两侧宫墙的颜色略显陈旧,一座宫苑的匾额蒙着尘,依稀可见揽月阁几个字,似是废弃已久。
院墙内伸出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平添几分荒凉。
就在经过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宫门时——
怀中的骨笛,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那感觉极其细微,如同冬日里将熄的炭火最后一点余温,紧贴着她的心口。
林玥儿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这骨笛自狼母白雪赠予她以来,除了吹奏时与她的心意和异能共鸣,从未有过如此自主的、带有意味的反应!
这里面......有什么?
她强行压下立刻探究的冲动,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如同最轻盈的蝶翅,在那废弃的宫苑门楣上迅速扫过。
与此同时,她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尝试着向宫苑内探去——
如同石沉大海。
一股无形却坚韧的屏障,阻隔了她的探查。
那感觉,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人为设下的禁制?
而且这禁制的手法,带着一种阴冷邪祟的气息,与她自身平和自然的异能截然不同。
是谁设下的?
为何要封锁一个废弃的宫苑?
骨笛又为何会对这里有反应?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小神医?张公公察觉到她瞬间的停滞,侧头看来,细长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林玥儿立刻收敛心神,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女的好奇与怯生生:公公,这处宫殿......好似无人居住?
张公公瞥了一眼那废弃的宫苑,眼神淡漠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摆了摆手:嗐,一个冷宫罢了,前朝失宠的妃嫔住过,不太干净。宫里这样的地方多了,小神医莫要多看,免得沾了晦气,冲撞了贵妃娘娘的贵体。
他语气寻常,但林玥儿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回避。
不太干净?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不再多问,乖巧地应了一声,重新跟上脚步。
然而,那骨笛传来的微弱暖意,以及那宫苑深处无形的屏障,却像一根刺,悄然扎进了她的心里。
皇宫,果然步步是坑,处处藏秘。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更加清醒。
当前首要,是应付好贵妃那头风之疾。
这揽月阁的秘密,只能暂且压下,容后图之。
只是,前方的贵妃寝宫,等待她的,又会是何等龙潭虎穴?
她抚了抚袖中暗藏的银针包,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与坚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