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巷子里的潮气漫过脚踝,白頔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忽然,她听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
那像是风声,却又和风声有些不一样。
那更像高空战机俯冲时撕裂气流的锐啸。
那阵异声带着极致的速度感,从遥远的天际线外传来。
声音起初只是细若游丝的嗡鸣,却以惊人的速率膨胀。
只是短短的几秒,就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循着她的气息猛扑而来。
“嗖——!”
她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在高速划过天空的声音。
金光划破暗沉的天幕,一道修长的黑影自高空坠下。
那东西很快,快到用肉眼也只能勉强捕捉到残影。
而且那东西正直直朝着她的方向扎来。
白頔甚至没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就连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样都没能看清,只觉头顶一凉。
紧接着,她整具身体便被一股巨力钉在了原地。
那是似乎是一根长长的棍子,不知由何种材质铸成。
棍子的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从她的天灵盖贯穿而入。
随后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劲,径直穿透躯干,最后深深扎进脚下的水泥地,溅起一片碎石与尘土。
为什么会这么疼……
她的视角向下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这时她才看清,那似乎是一根长矛。
胸腔被长矛撑开一个狰狞的创口,温热的血液顺着矛身蜿蜒而下,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涟漪。
按照常理来讲,这般致命伤足以让任何生灵瞬间毙命。
但这只是根据常理来讲。
这具躯体于白頔而言,不过是暂存意识的“容器”,痛觉本就淡薄得近乎虚无。
就在血液即将漫过她脚边的影子时,地上的暗影忽然动了过来。
它们像粘稠的墨汁般迅速蔓延,顺着她的衣角、发丝向上攀爬。
一个呼吸间便将她被贯穿的身体完全包裹,形成一团黑色的影子。
下一秒,那一坨影子凭空消散,连带着地上的血迹与碎石一同隐去,仿佛刚才的袭击从未发生。
白頔的身影在三米外的路灯下重新凝聚,衣摆还带着夜露的微凉。
她抬手拂去肩头的浮尘,正要抬头望向高空搜寻攻击者的踪迹,锐啸声再次撕裂空气。
这一次更快、更急,几乎贴着她的耳畔落下。
又是一根长矛,通体鎏金,矛尖泛着淬了寒的光。
矛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在路灯下流转着暗芒。
它精准地复刻了上一次的轨迹,再次将白頔的身体钉进地面。
水泥地被砸出一个浅坑,矛尾还在微微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
这一次,白頔没有立刻催动影子脱身。
她借着身体弯折的角度,眼角余光死死锁住了那根贯穿自己的武器。
是金色的长矛,工艺精巧,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凛冽气息。
影子再次涌动,黑色的涟漪裹着她的意识脱离躯体。
这一次她出现在巷口的柏油路上,双脚刚落地,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骤然凝滞。
没有第三次锐啸,也没有长矛袭来。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三米处,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
那人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夹克,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
下身是深色束腿裤,紧紧贴合着腿部线条,裤脚塞进一双破旧的运动鞋里。
鞋边泛黄,鞋底磨得有些变薄,显然经过了长久的跋涉。
最惹眼的是他头上的帽子。
他把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硬朗的下颌,以及下颌线处淡淡的青色胡茬。
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颀长而沉默的影子。
白頔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从挺拔的肩线到沉稳的站姿,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个男人。
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气场,像刚从冰原归来,连呼吸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夜风像是被那男人周身的冷冽气场冻住了。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光晕在他破旧的运动鞋尖下微微蜷缩。
白頔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绷。
—那不是面对寻常敌人的警惕,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横跨生死的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