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回春堂内的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灯油,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灯芯黯淡下去。胡巧立刻又点亮了一盏新的。
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李闲和胡郎中相对而坐,那张写满药方的麻纸上,已经被朱砂笔修改了不下十几次,纵横交错,如同战场地图。
“不行,”胡郎中用指节敲着桌子,声音嘶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李闲,“附子一钱,已是虎狼之药。你还要加到一钱半,这是要让病患五脏焚身!”
“他们的五脏已经被阴煞冻僵了,不下一剂猛火,如何解冻?”李闲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却愈发锐利。他整晚都维持着【浅层心念窥探】的状态,专注地“舔”着胡郎中。
他能感受到老郎中脑海中那座浩瀚的药理宫殿,每一味药材的性味、归经、配伍禁忌,都像一本本厚重的典籍。
而他的“舔”,就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在无数典籍中精准地抽取着与“阴煞”、“扶阳”、“以毒攻毒”相关的知识碎片。
这些碎片本身杂乱无章,甚至相互矛盾,但在【规则交互】的作用下,它们被强行拼接、重组,最终在他脑中形成了一个前无古人、大胆至极的全新思路。
【叮!交互行为判定:深度交互。目标:胡郎中(医道精通)。规则契合度:高。】
【叮!概率性触发感悟映射:你对‘君臣佐使’的理解加深了。】
【叮!你获得了‘药性权衡’的片段感悟。】
“胡郎中,你看,”李闲忽然伸出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太极图,“阴煞盘踞在里,如坚冰。寻常药物是水,泼上去只会一同冻结。附子是火,但火太小,会被冰浇灭。火太大,又会烧毁房子。”
他点了点太极图的阳鱼鱼眼:“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眼’。一个能将火精准送到冰核的‘眼’。这个‘眼’,就是‘炙甘草’。”
胡郎中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精光:“用炙甘草调和诸药?不对……炙甘草性温,与黄芩、龙胆草的寒性相冲,更会助长附子的火性,岂不更糟?”
“不,”李闲摇头,他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寻常的炙甘草不行。要用蜜。以三倍之蜜,浸透甘草,反复炙烤九次。蜜能润燥,能缓附子之烈性;九次炙烤,能去甘草之温,取其纯粹的调和之力。如此炮制的‘九炙蜜草’,才是真正的‘国老’,能让水火在这小小的身躯内,相安无事,共击外敌!”
“九炙蜜草……”胡郎中喃喃自语,他行医一生,也只在某本孤僻的古籍上见过这个名字,早已将其当做无稽之谈。可此刻从李闲嘴里说出,配合那套“扶阳抑阴”的理论,竟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
一旁的胡巧和石头早已看傻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胡伯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闲,一个颠覆毕生所学,一个口出惊天之论,这场对话,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唯有角落里的王奎,抱着胳膊,看着李闲的侧影,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他不是郎中,听不懂什么君臣佐使,但他听懂了“虎狼之药”和“五脏焚身”。
这疯子!他这是在拿全镇人的性命当赌注!万一出了事,别说陈知府,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而自己,作为把他从县衙“请”出来的人,恐怕第一个就要被拖下水当替罪羊!这家伙,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拉着全镇一起陪葬的?
“好……好一个‘九炙蜜草’!”胡郎中一掌拍在桌上,竟是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就用它!老夫信你一次!”
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背上了万丈悬崖。他转身对早已等候多时的学徒和家人嘶吼道:“照方抓药!快!所有药材,用三倍的量!这药,要让全镇的人都能喝上!”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李闲走出回春堂,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一夜未眠,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搞定了胡郎中,不仅拿下了“药”,更意外地通过深度交互,让自己对医道的理解凭空上了一个台阶。
【叮!获得交互点+35】
【叮!获得功德+50(预支)!检测到宿主已构建‘救济苍生’之因,果报提前显化,该功德将在‘扶阳驱煞汤’普惠镇民后彻底稳固。】
“先生,您……您还懂医术?”张小三跟在后面,舌头都快打结了。
“略懂,略懂。都是为了赚功德嘛。”李闲伸了个懒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拍了拍王奎的肩膀,“王捕头,见识到了吧?知识就是力量。”
王奎的脸抽动了一下,没吭声。
镇中心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早起的镇民。
他们大多面带愁容,交头接耳,恐慌的气氛像晨雾一样挥之不散。一个简陋的木台已经搭好,苏老夫子正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背着手在台上踱步,神情严肃,为这混乱的场面增添了一丝难得的秩序感。
看到李闲过来,苏老夫子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李小友,你总算来了。人……比我想象的要多。”
“人多才好,人气旺,邪气就散。”李闲笑着走上台,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各位黑木镇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早上好啊!”
他这声中气十足的问候,加上脸上那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让台下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不少人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我知道,大家最近心里都慌得很。鸡不叫狗不咬,大人没精神,小孩睡不着。有人说是闹鬼,有人说是天谴。”李闲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些啊,都对,也都不是。”
台下一片哗然。
“我呢,叫李闲,是个路过的风水师。”他指了指身边的苏老夫子,“这位苏老夫子,德高望重,大家都认识。今天,我们俩搭这个台子,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大家把心里的疙瘩解开!”
他先让苏老夫子上前。苏老夫子清了清嗓子,引经据典,从“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讲到“民心齐,泰山移”,用读书人特有的方式安抚着众人,告诉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苏老夫子的话,像温水,慢慢浸润着众人焦躁的心。而李闲要做的,就是添一把火。
等老夫子讲完,李闲再次走到台前。
“苏老夫子讲的是‘天理’,是‘人和’。我呢,就给大家讲讲‘地利’。”他目光一扫,锁定台下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这位大嫂,我瞅你印堂发黑,眼下青筋浮现,你家孩子这几天是不是夜里总哭,喂什么吐什么?”
那妇人一愣,随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小神仙,你咋知道的?”
“我不是神仙。”李闲摆摆手,笑道,“我只是会看一点‘气’。你家是不是住在镇子西头,离那条河不远?”
“对对对!”妇人更激动了。
李闲的声音陡然提高:“问题就出在这儿!西北那座山,煞气泄露,顺着地下水脉流遍了全镇!体弱的,阳气不足的,自然最先遭殃!这不是鬼,是地气坏了!地气坏了,人气能好吗?”
这番话通俗易懂,又切中了所有人的痛点,瞬间引爆了全场。
“那可怎么办啊!”
“大师,求你救救我们吧!”
“大家别急!”李闲双手虚按,待场面稍稍安静,他指了指回春堂的方向,“各位乡亲请放心,为解此厄,我已与回春堂胡郎中商议妥当,他老人家正亲自监制‘扶阳驱煞汤’,算着时辰,第一锅药也该送来了。”
【叮!获得交互点+68】
【叮!获得功德+120】
人群彻底沸腾了!免费看相,免费听讲,现在还有免费的药!这个叫李闲的年轻人,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活菩萨!
李闲享受着众人的崇拜和激增的交互点,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他知道,黑木镇的“人心”,他已经握住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尖酸刻薄。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扶阳驱煞汤,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骗人的玩意儿!吃坏了人,你担待得起吗?”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锦缎员外服、身材肥胖、面带傲慢的中年人,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黑木镇首富,张员外。
李闲眼睛微微一眯,心中冷笑。
正主儿,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