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院最里头，那条洗衣房后巷，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多少光。
地上总是湿漉漉的，墙根淌着馊水留下的黑印子，滑腻腻的青苔爬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儿，混着挥之不去的霉气，吸口气都觉得嗓子眼发堵。
柳莺儿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那股湿滑的触感让她激灵一下，光着的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不是因为冷，是怕，从心底里冒上来的那种怕。
巷口那点可怜的光亮，被三道歪歪扭扭的人影彻底挡住了。
那影子在脏兮兮的地上拉得老长，晃来晃去，像什么怪东西。
一股子汗臭味，还有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随着人影的靠近，越来越浓，熏得人想吐。
领头的那个是个麻子脸，一双小三角眼，看人的眼神黏糊糊的，透着让人很不舒服的光。
他故意往前凑，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股隔夜饭菜的馊味儿，直冲柳莺儿的脸。
柳莺儿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忍住。
那只手抬了起来，又脏又糙，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向柳莺儿吓得没了血色的脸蛋儿。
“小莺儿，我的心肝儿，”麻子脸嘿嘿地笑，声音油腻腻的，“跑什么呀？瞧瞧这小脸，嫩得跟能掐出水似的。这腰条儿……啧啧。”
他的脏手几乎要贴上她的皮肤。
“待在这猪狗窝一样的杂役院，真是白瞎了你这朵鲜花儿！”
“听话，把哥几个伺候舒坦了，往后这洗衣房，不，这整个十三区，我看哪个不开眼的还敢让你多洗一件破布？”
这些脏话，还有那猥琐的笑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让柳莺儿从头凉到脚。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拼命打转。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嘴里很快尝到了一股铁锈似的血腥味。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掐出了几个弯弯的小口子，渗出血珠。
这点疼，是她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猛地把头偏开，躲过了那只快要碰到脸的脏手。
“放…放开我！”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压不住的哭腔，“你们……滚开！”
“滚开？哈哈哈！”另一个瘦高个子，像根晾衣杆似的，发出尖得刺耳朵的怪笑。
他往前跨了一大步，干瘪的身子几乎要贴到柳莺儿身上。
他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柳莺儿身上那点淡淡的皂角清香，眼神像饿了很久的狼，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小宝贝儿，”他怪声怪气地说，“你是想自己主动点，留点脸面……还是让哥哥们帮你‘快活快活’？”
没地方退了，一步都退不了。
那三个人的影子，带着他们身上的热气和难闻的味道，彻底把她罩住了，密不透风。
柳莺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无声无息，滴落在她那件粗布旧衣裳上，迅速晕开两小团深色的水渍。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三道目光，像黏糊糊的虫子，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爬来爬去。
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在无声地尖叫。
那种被羞辱的感觉，还有那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害怕，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
她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溺水者在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挣扎，在灵魂深处疯狂嘶喊：谁来救救我！谁来……李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李大哥！！！救我！！！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无边黑暗与绝望彻底吞噬，那求生的本能与对唯一依靠之人的呼唤达到顶点的刹那——
【叮！检测到高浓度精神污染源（性胁迫意图：等级mAx）！贞洁威胁指数：99.9%！目标锁定！】
【检测到宿主（柳莺儿）求生意志与抗拒情绪瞬间突破临界阈值！向绑定者（李闲）发出濒死级灵魂共鸣信号！】
【‘工具人羁绊’系统紧急响应！符合‘危难共享·最终守护’条例！强制链接主系统持有者：李闲……】
【警告！警告！主系统持有者生命场信号极度黯淡！意识核心紊乱！灵魂之火……濒临熄灭！！！】
【绑定强行完成！权限共享！根据宿主木灵根（S+）及当前极端负面情绪状态，‘言灵’技能模板发生扭曲变异……】
【恭喜宿主获得共享技能：言灵·百草（柳莺儿定制版）！】
【言灵·百草篇.秽草：你的语言将蕴含扭曲的生命力特性，可强行催生并无限放大目标内心的负面情绪、恶念及潜藏恶意，如同疯长的毒草般扼杀理智！】
冰冷机械的系统音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但其中那句“警告！警告！主系统持有者生命场极度黯淡！灵魂之火濒临熄灭！”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她的心脏！
闲大哥？！他…他快死了？！怎么会？！是因为我吗？！
柳莺儿猛地睁开双眼，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三张扭曲、贪婪、令人作呕的脸庞依旧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甚至更加逼近！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着滔天的愤怒、极致的憎恶，以及对李闲安危的巨大恐慌和强烈的自责，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从她灵魂最深处喷发！
她甚至来不及理解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是什么，这诡异的“秽草”又到底是什么，只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抓住了这根燃烧着绝望与复仇火焰的救命稻草！
她颤抖着嘴唇，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却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带着浓烈的哭腔和诅咒般的怨毒，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和灵魂碎片凝聚而成，无比清晰地嘶喊道：
“我…我说！你们…你们这些连畜生都不如、满脑子肮脏念头的烂东西！蛆虫！败类！”
“为…为了我这个‘猎物’！对！就是为了我！你们互相…互相猜忌！嫉妒！！”
“他妈的都觉得对方想独吞我看上的‘宝贝’！都想弄死对方！！”
“打起来！！像疯狗一样！给我狠狠地打！！”
“用你们最恶毒的手段！咬！撕！抠！打死对方！！全都给我死！！！”
【言灵·秽草发动！效果：恶念催生·猜忌之种（扭曲放大）！目标锁定：3名外门弟子！判定成功！偏差值：极高！效果强度：微弱！】
话音未落，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散发着腐烂草木气息的黑色孢子，随着她尖锐的诅咒瞬间从空气中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钻入三个外门弟子的七窍！
原本淫笑的麻子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他那双三角眼中猛地爬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疯长的毒藤般的血丝！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旁边的瘦高个，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扭曲：“王老五！你他妈刚才那眼神什么意思？！老子的女人，她的腰是你能看的？！老子早就盯上了！你想抢？！找死！！！”
“操你妈的死麻子！你他妈口水都快滴到小莺儿胸口了！你那肮脏的手刚才是不是想摸她脸？！还敢说老子？！”瘦高个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指控瞬间点燃！心中那本就压抑的邪火，对柳莺儿病态的占有欲，在“秽草”的催化下疯狂扭曲膨胀，瞬间化作对“同伴”的滔天杀意！他甚至没有任何犹豫，怪叫一声，一记阴狠毒辣的黑虎掏心，裹挟着微弱的灵气，狠狠捣向麻子脸的肋下要害！
“都他妈给老子滚开！这小娘们是老子的！谁敢碰她一根头发，老子剁了他的狗爪子！！”第三个一直没怎么出声、看似只是跟班的矮胖子，此刻也像被彻底激怒的疯狗，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直接扑向正在扭打的两人，指甲、牙齿并用，如同真正的野兽般疯狂撕咬抓挠！
“砰！”“咔嚓！”
“啊——！”
三个呼吸前还在共享同一个猎物的“同伴”，此刻竟真的如同柳莺儿最恶毒的诅咒那般，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归属权”——一个被“秽草”凭空催生、扭曲放大的念头——瞬间爆发了最原始、最丑陋的血腥内斗！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有那被无限放大的、关于“独占柳莺儿”的猜忌与杀意！拳头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砸在曾经熟悉的脸上，骨头碎裂的脆响在狭窄的后巷中显得格外清晰骇人。
恶毒的咒骂、痛苦的惨叫和野兽般的嘶吼混杂在一起，如同最肮脏的泥浆，溅满了四周冰冷的墙壁！鲜血和口水、甚至带着血块的呕吐物四溅，场面混乱、血腥、扭曲，比最下等的街头斗殴还要不堪入目！他们哪里还有半分修仙者的姿态？分明是三条为了争抢腐肉而互相撕咬的疯狗！
柳莺儿趁着这地狱般的混乱，身体的本能超越了大脑的恐惧！她像一只受惊后爆发出全部潜能的小鹿，纤瘦的身躯在三人厮打的缝隙中闪电般钻了出去！她什么也顾不上，肺部如同要炸开，双腿机械地、拼命地向前跑，耳边是风声呼啸，以及身后越来越远、却依旧清晰可闻的恐怖嘶吼！
直到那令人作呕的殴打声和咒骂声彻底被风声取代，被抛在了身后遥远的黑暗里，她才敢猛地停下，扶着一面冰冷的院墙，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脸上泪痕交错，惊魂未定。她颤抖着回头，望向那依旧传来混乱声响的巷口方向，隐约看到那三个人影还在地上翻滚撕打，如同三条真正的恶狗。
然而，就在她稍微松懈下来的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强烈心悸，如同被一只冰冷黏腻、缠满腐烂藤蔓的巨手猛地攥住心脏，骤然袭来！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腐烂气息的负面能量洪流，仿佛通过某种无形的管道，狠狠地倒灌回她的心口！
她的大脑瞬间被无数扭曲、污秽的画面和念头充斥——那是那三个无赖刚才心中最深沉、最龌龊的欲望和恶意，是他们扭打时眼中闪烁的疯狂与猜忌，是她自己喊出那句话时倾泻的极致憎恶与怨毒……这些负面情绪化作实质般的污泥，直接浸泡、污染着她的灵魂！
一种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污泥沼泽中的恶心感，以及窥见了人性最深沉黑暗的巨大悲哀与污秽感，瞬间淹没了她！
“呜……呕……！”柳莺儿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都快要吐出。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反噬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生理与精神双重剧痛！新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混合着干呕的生理反应，让她狼狈不堪。
“好…好难受……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她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污物，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难以置信的庆幸，以及对这股诡异力量的深深困惑和无法抑制的恐惧。这股力量强大到可怕，一句话就让三个恶人自相残杀，救了她的命……但它带来的痛苦和污秽感，也同样可怕。
仿佛每使用一次，她的灵魂就会被染上更深的黑色。
突然，一阵比刚才更加剧烈的、仿佛心脏被瞬间抽空的虚弱感袭来，伴随着一股遥远而清晰的、濒临死亡的痛苦感应！那感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让人心悸——
闲…闲大哥……！
柳莺儿猛地抬头，望向宗门深处的某个方向，小脸煞白如纸，嘴唇颤抖得不像话。
这…这股痛苦……这股虚弱……这真的是闲大哥的力量……他……他真的快不行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使用这力量……会这么痛苦……这么……这么污秽……
闲大哥他……他现在承受的，又是什么……是比这更剧烈的反噬吗？是为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