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红灯刺眼,像个巨大的、沉默的警示符。
薛宝钗推着两架担架床冲出来,轮子碾过冰冷地砖的声音急促又刺耳。
赵一多瘫在一张床上,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像破风箱,嘴角干涸的血迹看着就瘆人。
另一张床上,赵小满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小脸惨白,手腕上那点象征生命力的红芒,暗淡得几乎看不见,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让开!都让开!急诊绿色通道!”薛宝钗的声音像冰锥子,砸开走廊里所有障碍。
鲁智深那颗油亮的大脑袋凑过来,脸上又是汗又是油,声音都劈叉了:“薛大夫!赵哥!小满!他们……他们……”
“死不了!”薛宝钗一个急刹,担架床差点怼鲁智深肚子上,“暂时!”
她眼神刀子一样刮过鲁智深:“不想变成第二个躺这儿的,就把嘴闭上,去门口当门神!”
鲁智深脖子一缩,麻溜儿滚去守门,活像一尊焦虑的门神。
裴星若站在急救室门口,背挺得笔直,像一柄插进冻土的寒铁长枪。
她没看被推走的父女。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指挥中心大屏幕上那个移动的、代表“诺亚生命号”的刺眼红点上。
眼神冷得能把太平洋冻上三尺冰。
吴用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噼里啪啦像放鞭炮。
“裴总!坐标锁定!东经xxx,北纬xxx!航向正南,航速十五节!”
他调出卫星云图,一个放大的红点在海图上缓缓蠕动。
“妈的,这老王八,跑得还挺稳!”鲁智深隔着门缝偷瞄,愤愤地骂。
“稳?”吴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着屏幕冷光,“那是他不知道,他马上要变成有机化肥了!”
他猛地敲下回车。
大屏幕画面切换,一个极其复杂的生物能量图谱炸开。
图谱中央,几个被标红的、不断脉动的黑点,正是从花圃和郝利体内取出的“种子”能量模型。
旁边是密密麻麻、疯狂滚动的污染指数和活性数据。
“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吴用声音带着熬夜的嘶哑,却异常亢奋,“这玩意儿,代号‘黑棘’,绝对是高俅实验室搞出来的生物武器!”
“黑棘?”鲁智深一脸懵,“听着像某种仙人掌?”
“比仙人掌毒一万倍!”吴用指着图谱上那些疯狂增殖的黑色能量触须,“这东西,核心是那颗种子,靠寄生吸收宿主生命力快速增殖!”
“它释放的生物电波,能定向诱导神经系统未发育完全的儿童,成为无意识的‘播种者’,就像向日葵班那几个梦游的孩子!”
“更可怕的是!”他声音陡然拔高,“这东西有强烈的‘母体感应’!花圃里的种子,和郝利体内残留的,甚至可能和小满之前爆发能量时产生的波动,都能被‘诺亚号’上的某个东西感应到!双向的!”
他调出一段刚刚被捕捉到的、极其微弱但清晰异常的加密信号波纹。
“看!就在刚才病房能量爆发、小满手腕红芒闪烁的瞬间!‘诺亚号’向这边发送了一个主动探测脉冲!就是它暴露了精确坐标!他们肯定也‘听’到动静了!”
裴星若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投向急救室紧闭的门。
“所以,”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片,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他‘听’到了。”
“听到了我女儿的声音。”
“听到了我男人吐血的声音。”
“很好。”
指挥中心的气温骤降十度。
鲁智深打了个寒颤,感觉头皮发麻。
吴用吞了口唾沫,手指悬在键盘上不敢动。
“武松呢?”裴星若问,视线重新落回海图上那个蠕动的红点。
“面馆!”鲁智深赶紧汇报,“刚收到消息,在‘老张记’补充碳水呢!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裴星若没说话。
她只是抬起右手。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冰冷。
那只白皙、修长、足以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手。
此刻,稳稳地。
握住了一把枪。
不是小巧玲珑的女士手枪。
而是一把通体哑黑、线条硬朗、透着浓浓军用杀伐气息的“蟒蛇”左轮。
沉重的枪身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咔嗒。
她拇指灵巧地拨开转轮。
动作流畅得像练习过千万遍。
黄澄澄的.357麦格农子弹,一颗颗,沉默而致命,被她用指尖精准地压入弹巢。
一颗。
两颗。
三颗……
金属碰撞的轻响,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如同丧钟。
她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灯光勾勒出她冷冽的侧脸线条。
没有表情。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胆俱裂。
转轮复位。
咔哒。
清脆的咬合声,宣告着死神就位。
“通知他。”裴星若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二号码头。”
“备船。”
“‘蛟龙号’。”
“装备库权限,最高级。”
“给他三十分钟。”
“迟到一秒。”
“我把他和面馆老板一起种进花盆。”
鲁智深头皮彻底炸开,感觉腿有点软:“是!裴总!保证传到!”
他连滚爬爬冲向通讯器。
裴星若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急救室的方向。
隔着厚重的门,似乎能看到里面一大一小两个昏迷的身影。
她握着枪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瞬。
指节泛白。
随即松开。
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回响,朝着装备库的方向走去。
“裴总!”吴用鼓起勇气喊了一声,“那……那种子样本和郝利体内的残留……”
裴星若脚步未停,只有冰冷的声音飘回来:
“带上。”
“全部。”
“高俅的‘花园’……”
她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该除除草了。”
指挥中心只剩下吴用和屏幕上那个不断移动的红点。
吴用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指飞快操作,将“黑棘”种子的所有数据、样本安全保存箱的权限,全部打包接入“蛟龙号”的作战系统。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郝利的生命体征图,那被钉死在神阙穴的种子能量模型,正极其微弱地起伏着,似乎对某个方向传来的波动,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
吴用打了个寒噤,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