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雪乃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两位临时组成的“互监组”同伴——忧心忡忡的李秀妍和沉默寡言的王志强。
午后的休息区略显嘈杂,周围是其他玩家低低的交谈声和餐具碰撞的轻响。她刚刚看似在倾听李秀妍关于物资的担忧,实则心神完全沉浸在脑内的紧急通讯中。
此刻,通讯结束,指令已下达。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盛着清水的玻璃杯沿轻轻划过,然后,抬起眼眸看向两人,开口道,打破了之前关于物资的闲聊:
“我要走了。”
李秀妍正说到“希望下周的物资船能顺利……”,闻言一愣,脸上忧色未褪,反而添了几分困惑,下意识地接话:“走?去哪?是去洗手间吗?需要我们……” 她以为雪乃只是要暂时离开座位。
雪乃轻轻摇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动,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不。我要离开诺亚方舟了。”
“啊?”李秀妍彻底愣住,张着嘴,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志强也停下了一直埋头吃饭的动作,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向雪乃。
短暂的错愕后,李秀妍似乎试图理解,脸上挤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声音低了些:“离、离船啊……也挺好的。说真的,现在船上……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后怕和一丝对未知的茫然。
雪乃的目光落在李秀妍脸上,直接问道:“我现在就要走。你要一起吗?”
李秀妍脸上的那丝附和瞬间僵住,眼神闪烁起来,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雪乃的注视,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刚才那点对现状的不满和口头上的“认同”,在真正需要冒险付诸行动时,瞬间被更强大的求生本能和对未知的恐惧压垮。
雪乃对此并不意外。她站起身,动作优雅而利落,整理了一下衣物的褶皱。
“我和你们说,”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秀妍和王志强,“是因为从此刻起,我将单独行动。你们不必跟来,当然,按照规定,该汇报的情况,你们也可以汇报。”
她的语气没有威胁,也没有请求,只是一种冷静的告知。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迈着平稳而决然的步伐,径直朝着休息区外走去。
李秀妍和王志强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黑色消失在通往甲板的通道拐角处,两人这才面面相觑。
休息区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两人面面相觑,一种诡异的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过了一会儿,李秀妍才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不确定,低声问道:“你汇报,还是我汇报?”
王志强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厚重镜片后的眼神复杂,最终闷闷地回了一句:
“一起吧。”
——李秀妍与王志强汇报中——
雪之下雪乃回到分配给她的那间狭窄舱室。她没有开灯,借着从舷窗透入被海水滤得幽蓝的光线,动作利落地脱下便装,换上了那套略显陈旧却整洁的黑色修女袍。
袍服将她苍白的面孔与身躯严实地包裹,仅露出一张脸和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眼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静。
随后她来到了克苏鲁娅的房间。门未锁,她轻轻推开,一股甜腻中带着些许刺鼻的异味便扑面而来。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只有几盏摇曳的彩色小灯投下诡谲的光斑。
正如她所料,克苏鲁娅和她的两位互监组成员正处于某种意识涣散的状态。一位史莱姆玩家已经瘫软在角落,身体呈现出某种半流质的胶状,如同融化的蜡像;另一位狼人玩家则匍匐在地,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吼,用牙齿啃咬着床腿,留下清晰的牙印。刚刚在休息区没看到她,雪乃就猜到了这一幕。
克苏鲁娅本人倚在沙发里,眼神迷离,脸上带着飘忽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色彩的晶体。听到开门声,她迟钝地转过头,看清是雪乃后,含糊地笑道:“林墨小姐,你来了?”
“我要走了。”雪乃的声音清晰而平稳,穿透了房间内浑浊的空气。
克苏鲁娅脸上的迷醉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眼神挣扎着聚焦,语气带上了急迫:“你要离开诺亚方舟号?”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雪乃点头。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克苏鲁娅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她依赖“林墨”提供的特殊“慰藉”早已不是秘密。
“别急,”雪乃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看,我来找你了,不是吗?”她说着,从咫尺天涯中取出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厚质手提袋,递了过去。
克苏鲁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光芒甚至驱散了几分迷幻。她几乎是抢一般接过手提袋,迫不及待地拉开其中一个的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她脸上的焦虑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满足和贪婪。她紧紧将手提袋抱在怀里,抬起头,对雪乃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谄媚的笑容:
“林墨小姐,你真是个天使!”
雪乃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个气味混杂,意识沉沦的房间。黑色的袍角在门外一闪,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她相信,热爱分享的克苏鲁娅,会很好地利用这些礼物,在她离开后,继续维系乃至扩大那份感官追求,完成她原本的任务。
——克苏鲁娅沉伦中——
雪之下雪乃在心中通过咫尺天涯与艾莲建立了联系。艾莲立刻行动起来,通过林墨这个中间身份,问出了苏茜的位置——她正在上层甲板的公共厕所附近。
雪乃依言前往。还未走近,便看到苏茜斜倚在厕所外走廊的墙壁上,正和一位看起来更年轻的女性说着什么。那年轻女孩穿着略显宽大的改良水手服,脸上带着点涉世未深的怯生生的表情。
苏茜首先看到了独自前来的雪乃,她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扬起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妩媚的笑容:“林墨?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她目光扫过雪乃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跟随。
雪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黑色的修女袍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沉静。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苏茜和那个年轻女孩,语气听不出波澜:“你不也是一个人?只有你们两个?而且看样子,你似乎在这里呆了很久?” 她不着痕迹地开始试探,并将苏茜的反应实时分享给傅坤泽。
“别提了,”苏茜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无奈又嫌恶的表情,指了指男厕所的方向,“今天分配的组员里有个奇葩,据说是超低配版麦德伦毒毒果实的能力者,实力没多少,副作用倒是挺强。一小时前进去了就没出来过。幸好那些秩序派的人还算有点脑子,没强迫我们必须在里面一直陪着他,只需要隔一段时间确认他没死在里面就行。”
“苏姐,是麦哲伦啦,”旁边的年轻女孩小声纠正道,语气带着点较真,“而且根据《海贼王》的设定,恶魔果实的能力是看开发程度的,不存在什么绝对的低配不低配。”
“是是是,我的小可爱懂得真多~”苏茜被纠正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脸颊,一副亲昵的大姐姐模样,“我这不是以前工作忙,没时间追着那些动画小人看嘛?以后还要拜托小可爱你多给我讲讲咯?”
雪乃默默观察着苏茜的姿态,并将其细节传递给傅坤泽。
似是闹够了,苏茜这才转向雪乃,正式介绍道:“这是我今天新认识的朋友,小玲,很可爱吧?” 她又对小玲说:“这是林墨,我之前就认识的朋友。” 她依然维持着那副爽朗亲切的邻家大姐姐形象。
“说起来”苏茜将目光转回雪乃身上,笑容不变,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探究,“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的互监组成员呢?”
“我要走了。”雪乃平静地陈述,目光如镜般倒映着苏茜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然而,苏茜的面色如同精心调校过的面具,没有丝毫松动,甚至连嘴角那抹公式化的笑意弧度都未曾改变。
她没有立刻回应雪乃的宣告,只是用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回望着雪乃,仿佛在等待更详细的解释,又或者,是在评估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
就在这短暂而无声的对峙间隙,艾莲通过咫尺天涯转述了来自另一个渠道的询问[苏茜问你,“林墨小姐突然说要走,是什么意思?”]
雪乃不打算再通过林墨这个中间身份与苏茜迂回,那样信息损耗太大,不够直观。她看着苏茜,直接开口,声音清冷:“我要去上厕所,你要陪我一起吗?” 这是一个转移阵地,方便私下交谈的明确信号。
苏茜微微挑眉,似乎对雪乃的直白有些意外,但很快便从善如流地笑道:“好啊。” 她转头对小玲吩咐道:“小玲,你去看看里面那位‘毒人先生’怎么样了,我和林墨去个厕所。”
“可是,苏姐……”小玲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雪乃,又看了看苏茜。
“没有可是,快去。”苏茜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不容置疑。
“好吧。”小玲只得点点头,转身走向了男厕所入口。
而雪乃与苏茜则一同走进了女厕所。这个时间点,厕所里空无一人,或者公共厕所本就很少人来,每个人的舱室都有单独的厕所,毒人先生之所以来公共厕所也只是因为更容易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