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睁开眼,火堆已经熄了。玄音还坐在原地,残笛搁在膝上,指节发白。他起身时骨头咔了一声,没说话,把布条塞进怀里,朝队伍打了个手势。 天还没亮透,山路湿滑。李岩走在最前头,刀鞘时不时磕到石壁。赵六留在后方营地,但每隔一段路就派斥候来报,说后方无异常。黄巢没应声,只点头。 走到山脊尽头时,队伍停下。长安城墙就在眼前,灰蒙蒙的轮廓压着地平线。城头挂着黑幡,风一吹就晃,像活物一样扭动。玄音猛地攥住笛子,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地煞教的标记。” 黄巢没吭声,左手按在胸口。心跳乱得厉害,像有东西在里面抓挠。他低头看锁骨,金虫纹路已经爬到颈侧,皮肤底下泛着暗光。他撕下衣角,咬破手指,在布上画了一道横线,又画两道短的——三日。 “强攻还是潜入?”李岩问。 黄巢没答,盯着城门方向。守卫不多,但黑幡下方站着几个披斗篷的人,手里捧着铜盘,盘里盛着血。玄音低声说:“他们在准备复活仪式。” 黄巢往前迈了一步,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他立刻收脚,皱眉。玄音伸手扶他胳膊,被他甩开。“别碰我。”他说。 “你现在动手,撑不过半日。”玄音语气没变,“金虫在吃你的心脉。” “我知道。”黄巢声音沙哑,“但我等不了。” 玄音沉默片刻,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贴在他后颈。黄巢身体一僵,心跳缓了些。他没道谢,只说:“你留后方,别跟进来。” “我不走。”玄音说,“师父让我看着你。” 黄巢转头看她,眼神冷得像铁。“你师父没告诉你,我会变成什么?” “说了。”玄音直视他,“我还是来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队骑兵冲出,绕城巡视。黄巢蹲下身,示意全队隐蔽。李岩压低身子凑过来:“他们没发现我们。” “不是巡逻。”玄音盯着那队骑兵手里的旗子,“是引魂幡,他们在招引蚩尤残魂。” 黄巢拳头捏紧,指节发白。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像是野兽被逼到绝境。玄音一把按住他肩膀:“别动。现在冲出去,你会死在城门口。” “那就死。”黄巢甩开她,“总比变成傀儡强。” 玄音没再拦,只把残笛横在唇边,吹出一段极轻的调子。音波扩散,远处骑兵动作顿了一下,马匹不安地刨地。黄巢趁机挥手,队伍悄悄后撤十步,藏进岩石阴影里。 “你能拖多久?”黄巢问。 “拖到你冷静为止。”玄音放下笛子,“或者拖到你死。” 黄巢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难看。“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过很多人。”玄音说,“但没杀过我。” 黄巢没接话,低头看那块布条。三道刻痕清晰可见。他把它重新叠好,塞回胸口。李岩凑近:“大将军,要不我带人摸过去,先砍了那几个举幡的?” “不行。”玄音摇头,“那些幡连着地宫阵法,动一个,全城警戒。” 黄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金色更浓。“那就等夜。” “等夜他们会完成第一轮献祭。”玄音说,“蚩尤残魂会更强。” “那就抢在献祭前动手。”黄巢站起身,“今晚子时,炸东门。” 李岩点头,转身去安排人手。玄音没动,站在原地看他。“你撑不到子时。” “试试看。”黄巢说。 玄音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黄巢没挣脱,任她把脉。她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松手。“脉象快散了。” “散就散。”黄巢转身往山下走,“反正长安就在眼前。” 玄音跟在他身后,脚步很轻。队伍重新整装,没人说话。走到半山腰时,黄巢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那块布,又添了一道刻痕。玄音看见了,没说话,只是靠得更近了些。 远处城头黑幡猎猎作响,像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