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猛地一拽黄巢,两人朝着震动最剧烈的角落冲去。黄巢身上的金甲在粗糙的石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留下深深的沟壑。碎石不断从头顶落下,整个空间仿佛随时要坍塌。 “这边!”少年嘶哑地喊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前方一道正在迅速扩大的裂缝。 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黄巢被少年拖着,在最后一刻纵身跃入那裂开的地缝。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冰冷的河水立刻包裹了他们。水流湍急,带着巨大的力量将他们卷向深处。黄巢在水中挣扎着稳住身形,金甲的重量让他迅速下沉。少年却异常灵活,像一尾鱼般靠近他,抓住他的臂甲。 就在被暗流彻底吞没前,黄巢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透过翻涌的河水和水面上破碎的光影,他看到了祭坛下方的景象——那并非坚实的基座,而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涌动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一个巨大的心脏在搏动,每一次鼓荡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就是血池的本源。 冰冷的河水让黄巢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他运转玄气,抵抗着水压和暗流的拉扯。少年在他身边,指了指前方,示意顺流而下。 两人在昏暗的水中潜行,依靠微弱的玄气光芒视物。河水中漂浮着细碎的杂质,越往前,那杂质越多,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忽然,一具苍白的东西撞到黄巢胸前。他下意识地将其推开,那东西在水中翻转了几下,露出一张扭曲僵硬的青年男子的脸,眼睛空洞地睁着,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死前经历了极致的痛苦。他穿着玄天宗弟子的服饰,心口的位置,插着半截断裂的青色玉笛。 黄巢心中一凛。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视野里,像水草一样悬浮在暗河中,随着水流微微晃动。他们全都是玄天宗的弟子,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死状,同样的心口插着半截青玉笛。密密麻麻,几乎堵塞了前方的河道,形成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屏障。 少年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对黄巢。水流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他猛地撕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露出瘦削却布满旧伤疤的后背。 在他的后背上,一幅完整的、由暗金色线条勾勒出的复杂星图赫然在目。那星图似乎活物,随着水流的波动微微闪烁,散发出微弱却邪异的气息。 “看到了吗?”少年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带着哽咽和恨意,“地煞星图!他们在我们身上种下这个,说这是恩赐,是控制力量的印记!” 他指向周围那些随波逐流的可怖干尸。“他们用我们的血,养了整整三年!养那血池里的蛊!这些师兄师姐……他们哪里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他们都是喂养血蛊的饵料!是被抽干生命本源后的残渣!” 黄巢感到胸口的青玉笛突然变得滚烫,甚至微微震颤起来。它自主地发出低沉的嗡鸣,与那些插在干尸心口的青玉笛碎片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一股悲凉、不甘、愤怒的情绪顺着那共鸣冲击着黄巢的心神。 眼前的景象和少年的控诉,与玄天宗主那道貌岸然的形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所谓的镇压地煞,所谓的净化仪式,真相竟是用地煞传承者的血肉和魂魄来滋养某种邪物! 少年猛地抓住黄巢的手臂,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抠进金甲的缝隙。“不能回去!现在回去就是死!我们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揭开这所有的肮脏,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激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决绝和 tremor。 黄巢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又看向前方那由无数同门干尸组成的障碍。回去,面对的是深不可测、布局多年的玄天宗主和整个宗门的力量,复仇的念头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留下,则意味着要穿过这片由牺牲者遗体组成的死亡通道,前路未知。 青玉笛在他怀中持续发热,那嗡鸣声仿佛是一种催促,又像是一种指引。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黄巢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身后。他另一只手握紧了拳,金甲上的蚩尤纹路再次亮起,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跟紧我。”黄巢的声音低沉,透过水流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选择了向前。不是退缩,而是为了真正的生机。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他挥拳向前,强大的力量排开河水,形成一股冲击波,将挡在前方的几具干尸 gently 地推向两侧,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尽量避免损毁那些遗体。 少年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这片寂静的死亡之河中。越往前,河水中的寒意越重,那暗红色的光芒却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只有黄巢金甲上闪烁的微光和青玉笛持续的、温暖的嗡鸣,提示着他们还在移动,还有方向。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里,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似乎传来不一样的水流声,更急,也更空旷。怀中的青玉笛嗡鸣声陡然加剧。 黄巢加快了速度,奋力向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