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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并非寻常的安静,而是连空气流动、尘埃飘浮、乃至自身心跳声都仿佛被无形之力彻底吞噬的绝对静默。小悟——那只刚刚以最纯粹灵性完成献祭、身躯化作永恒水晶雕像的小狌狌,维持着伸爪触摸的决绝姿态,凝固在悬浮嗡鸣的“暗镜”之前。它最后回望的那一眼,清澈温柔如同星光的目光,仿佛被某种力量从现实维度剥离,永恒地、哀伤地定格在冰冷虚无的空气之中,刺痛着在场每一个尚有知觉的灵魂。

苏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捏住,然后投入了万丈冰窟,连悲恸都似乎被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荡荡的、令人窒息的钝痛。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接触到这镜殿核心区域异常干燥冰冷的空气时,几乎要凝结成冰。她想冲过去,想抱住那座冰冷的水晶雕像,想用尽全力将它从那面该死的“暗镜”前拉开,但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被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力量场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喉咙像是被最粗糙的砂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压抑的、近乎碎裂的闷痛。

雷烬的独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那座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雕像,额角脖颈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完好的左手死死攥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滴落在脚下光滑如镜、映照着无数悲伤面孔的地面上,发出极其细微却惊心动魄的“嘀嗒”声。他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混合着无法宣泄的暴怒与彻骨的无力感。那条暗金机械臂依旧死寂地垂在一侧,但关节深处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躁动撞击的“嗡嗡”声,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烈情绪,以及对自身这不受控制部分的、更深沉的恐惧与憎恶。

陆离眼中那片幽蓝色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奔腾、对冲、湮灭,甚至溢出眼眶,在他周身的能量微光外形成了一圈短暂存在的、不断生灭的乱码星环。他似乎在以超越极限的算力强行分析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试图理解这超越常规物理法则的“献祭”与“融合”现象。但他那永远平静无波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凝滞”的表情,仿佛他的核心处理系统也因这过于冲击性的、涉及“灵性”“忠诚”等无法完全量化的概念事件,而陷入了短暂的逻辑悖论循环。他周身的能量微光剧烈波动,频率之高几乎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晕,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解析负荷。

嗡——!!!

就在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的献祭结局震慑得心神俱颤之际,那面悬浮的、刚刚吞噬了小悟灵性的“暗镜”,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光线与色彩的绝对黑暗光芒!

那光芒并非向外扩散照耀,而是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奇点正在形成,疯狂地向内坍缩、吞噬!整个庞大无比、由无数镜面构成的镜殿随之剧烈震颤、轰鸣!脚下“地面”、四周“墙壁”、头顶“穹顶”——所有那些由古铜镜、寒冰镜、墨玉镜、水波镜疯狂拼接而成的镜面,在同一时刻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三人扭曲的身影或各自的心魔,而是万千破碎的光影、扭曲拉伸的时空乱流、以及无数代狌狌守护者模糊而庄严的面容飞速流转!无数细微的、仿佛来自远古的祈祷吟唱、悲伤低泣、决然怒吼的混合声响,如同潮水般从每一面镜子深处涌出,却又奇异地汇聚成一种宏大、悲怆、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的共鸣,直接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海!

“操……这他妈又是怎么了?!”雷烬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暂时压下了悲愤,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癫痫发作般疯狂闪烁震动的镜之世界,完好的左手再次本能地握紧了武器。

“能量结构正在发生根本性重组!”陆离的声音透过剧烈的轰鸣和意识层面的噪音传来,带着一种高度专注下的急促,“‘献祭’行为如同钥匙,激活了某个更深层的……协议或者契约!这座镜殿……它根本不是一座单纯的宫殿!”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next moment, the crazy changes escalated to an extreme!

只见那些构成镜殿的、材质各异、形状不规则的无数镜面,开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荡漾、扭曲、变形!它们不再是固定不变的反射面,而是像拥有生命的液态金属或柔软的琉璃般,开始流动、延展、互相融合!

古铜镜的昏黄光泽与寒冰镜的刺目冷冽交织在一起,墨玉镜的深邃黑暗与水波镜的荡漾涟漪相互渗透!坚硬的镜面材质变得如同黏土般可以被无形之手随意塑形!巨大的廊柱镜面软化、弯曲,如同巨蟒般扭动;高耸的穹顶镜面塌陷、重组,仿佛星空倒悬;脚下所站的“地面”镜面更是如同沸腾的岩浆,起伏不定,将三人的倒影撕扯成无数荒诞离奇的碎片!

整个空间都在进行一场彻底违背欧几里得几何学、颠覆所有物理常识的、疯狂而剧烈的形态转换!镜廊不再是镜廊,镜厅不再是镜厅,上下左右的方向感彻底丧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置身于某个巨大生物体内、目睹其器官组织正在疯狂蠕动、变异的惊悚与震撼!

“这不是建筑……这是……活着的法器?!”苏弥勉强在剧烈起伏、如同波浪般翻滚的“镜面地面”上稳住身形,怀中那铅灰色的箱子发出尖锐的过载警报,屏幕上的数据流混乱不堪,显然这超出认知的环境巨变对其造成了严重干扰。

陆离眼中数据流疯狂冲刷,试图捕捉这变化的规律:“能量签名正在与‘献祭’灵性高度同步!结构重组模式符合‘自适应型能量容器’及‘信息记录与呈现装置’的特征!狌狌群……它们不是守护者那么简单,它们是这法器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维持其运转的‘灵性电池’兼‘交互界面’!”

他的分析如同闪电,瞬间照亮了部分真相。只见那些原本静静聚集在入口处、眼神悲壮的狌狌族群,此刻身体都开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与那“暗镜”坍缩光芒同源但温和许多的乳白色光晕。它们的身影在剧烈变化的镜面中变得有些模糊、透明,仿佛正在与这座正在“活”过来的镜殿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能量连接与同步。它们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融入了一种庄严肃穆、仿佛正在履行某种古老神圣职责的虔诚。

随着镜殿结构的疯狂重组,那些流淌闪烁的镜面中,开始浮现出更加清晰、连贯的画面碎片——不再是之前心魔考验时的个人恐惧投影,而是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景象:

远古的招摇山,山势更加雄浑苍茫,原始的桂树林散发着自然的清香,而非如今甜腻致幻的孢子云。一群身形更为高大、目光充满智慧与灵性的狌狌先祖,环绕着一面粗糙古朴、却天然流淌着混沌能量的巨大石镜(无疑是眼前这精密镜殿的最初原型),举行着庄严神秘的祭祀仪式,它们将采集的晨露、月光精华以及自身的一部分灵性力量,虔诚地注入石镜之中。

画面流转,时光飞逝。一代代狌狌守护者在此地诞生、成长、衰老。它们临终前,会独自走向镜殿核心(那时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石室),身躯逐渐化为无数璀璨温暖的乳白色光点,如同百川归海般,无声无息地融入镜殿的基石,将其守护的意志、积累的知识、以及对这片土地深沉的情感,化作维持镜殿运转的能量与记忆烙印,循环不息。

外部世界的沧海桑田、星辰斗转、文明兴衰如同快进的默片般在镜中流淌。无数闯入者因贪婪、愤怒、恐惧而引发的徒劳破坏与自我毁灭的惨状被镜殿冰冷记录。也有极少数心存敬畏、通过考验者,从镜中获得了某种启示或馈赠。以及……距离最近的一幕——苏弥他们果断焚毁致幻桂林、以暴力强行破开通道、闯入此地的瞬间,都被清晰地记录、回放。

所有这些流淌的画面,都沉重地夹杂着无数代狌狌守护者积累下来的庞杂情感波动:对职责的虔诚、对家园的坚守、对逝去同伴的悲伤、对外来破坏者的愤怒、对宿命无奈的叹息、以及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沉的疲倦……

最终,所有流动的画面、扭曲的空间、震耳的轰鸣,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归拢、压缩,向着那坍缩的“暗镜”中心汇聚!

嗡鸣声达到了顶点,随即戛然而止!

剧烈的震动平息了,疯狂闪烁的镜面稳定下来。

三人踉跄着站稳,惊魂未定地看向镜殿绝对中心。

那面悬浮的“暗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态和色彩的“光”。

它并非单纯的光源,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极细微、不断生灭的镜面碎片、流淌的数据流、跳跃的能量弧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属于小悟的纯净灵性气息,共同构成的、复杂而和谐的、拥有自我意识的能量聚合体。它散发出一种古老、浩瀚、仿佛洞悉了部分世界规则本源的威严气息,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刚刚完成“献祭”后的、微弱的悲伤余韵。

在这团“光”的正中心,一颗约莫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水晶雕琢而成、内部仿佛有液态星光缓缓流淌的棱形晶体,正静静地悬浮着,如同心脏般伴随着某种悠长而古老的韵律,一下一下地、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脉动光辉。

一股无形的信息流,无需语言,直接涌入三人的意识:

【镜殿之核·镜心】

【状态:激活(灵性共鸣度:7.3%,稳定性:低)】

【功能:残损(需集齐散落部件方可完全恢复)】

【当前可用能力:短时区域因果洞察(弱化)、灵性印记追溯、有限时空坐标记录与回放】

【警告:核心与现任守护族群(狌狌)绑定状态脆弱,强行剥离将导致镜殿崩溃及族群灵性重创。】

镜非镜,殿非殿。这招摇山深处的巨大迷宫,竟是一件拥有生命和意识的、古老而残破的因果律法器!而狌狌群,竟是其世代相承的守护者与共生体!小悟的献祭,并非无意义的牺牲,而是以最纯粹的“忠诚”灵性,暂时激活了这件沉睡法器的核心!

那悬浮的“镜心”,既是法器的力量源泉,也仿佛是小悟那决绝身影的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凝固。

苏弥望着那脉动的“镜心”,又看向入口处那些身影模糊、与镜殿几乎融为一体的狌狌群,心中百感交集。获取“镜心”或许能修复照心镜,完成部分任务,但代价……可能是整个狌狌族群的重创甚至消亡,以及这件古老法器可能的彻底毁坏。

取舍之间,重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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