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校长,”乔秀开口说道,“市里这次开会重点强调师德师风,对教师的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
“现在有些老师确实做得不够好。”
“师德必须放在首位,其次是教师队伍的纪律。我知道你是大学高材生,专注于教学研究,但管理工作也不能放松啊。”
“您放心,”吴校长笑着回应,“我们学校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学校规模小,教师队伍单纯,无论是素质还是纪律性,都是过硬的。”
“嗯,”乔秀点头,“我相信你能做好……好了,吴校长不必再送了。”
“咦……吴校长,那是……”
忽然,乔秀停下脚步,双手扶着自行车,眯起眼睛望向西边。
西边有个大土坑。
土坑里,叁大爷阎埠贵正专注地等着钓上大龙虾和鱼。
可惜等了很久,仍一无所获。
阎老师的倔脾气上来了,这一倔,连时间都忘了。
虽然现在不用给学生上课,但作为老师也不能迟到早退。
这是无视学校纪律。
而他居然忘了这一点。
这不,正好被吴校长和乔秀撞个正着。
刚提到纪律问题,就有人违纪?
吴校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这是你们学校的阎老师吧……我记得他!”乔秀说道。
这下没法装糊涂了。
“我去喊他过来!”
“不用了!”乔秀摆摆手:“我走了,你们学校的事,你自己处理吧!”
乔秀向来聪明,从不会轻易干涉下属的决定。
她走后,吴校长悄悄走到阎埠贵钓鱼的地方。
“阎老师……在做什么呢?”
“钓鱼呢……”阎埠贵转过头,顿时愣住了:“啊……吴校长?”
“糟了!”他猛地一惊:“上课时间到了!天啊,我竟然忘了要上课……”
原来他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因为钓鱼太投入,把上班的事给忘了。
“吴校长,我……我……”
阎埠贵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吴校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阎埠贵,去把你的渔具收好,今天到学校办交接手续。”
“什……什么意思?”阎埠贵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吴校长说道:“你这样的老师,要师德没师德,要度量没度量。之前给你调了岗位,没想到你还是无视学校纪律。”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从明天起,你不再是学校的老师了。”吴校长一挥手:“你被开除了。”
孤独的寒风。
孤独的池塘。
孤独的阎埠贵手里,握着一根孤独的鱼竿。
他张大嘴,呆呆望着吴校长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吴校长早已走回学校。
“不要啊……”
阎埠贵懊悔地收起鱼竿,提起鱼桶就往学校跑。
不行!
我绝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这不只是面子问题,更是一家人的生计问题。
如果被开除了,我们一家六口吃什么?
喝什么?
难道以后喝西北风吗?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工作啊。
砰砰砰——
阎埠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吴校长。
“吴校长……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我保证再也不钓鱼了!”
“我保证以后一定遵守学校纪律,行不行?”
“您别开除我……呜呜……”阎埠贵拽住吴校长的衣角,五十多岁的人竟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混着风声,格外凄凉。
吴校长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他:“阎老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一次,你让贾文在操场罚站,一站就是半学期。他还是你家邻居,你师德何在?”
“第二次,你收礼,我没处分你。”
“第三次,学校考试,你装病请假,偷偷跑去钓鱼!”
“这都第四次了!再一再二再三,没有再三再四!”
年轻的校长戴着厚厚的眼镜,却爆出一句脏话,可见愤怒至极。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阎埠贵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吴校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降工资也行,什么活我都干!”
“我不能失业啊!”
吴校长摆摆手:“你先回去冷静。这次不是我不帮你,教体局乔局长也看见你钓鱼了。”
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砰——
阎埠贵失魂落魄,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
“快看,那是阎老师!”
“他怎么了?”
“为什么打自己?”
“怎么坐雪地上了?”
学生们纷纷议论起来。
贾文也扭头看去,一脸困惑。
宋桃桃老师用力敲着讲桌:“不许看!集中注意力!今天学这首诗!”
“大家跟我念!”
“白日依山尽……”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黄河入海流……”
贾文一边念,一边撇嘴:这么有诗意的句子,被桃桃老师念得软绵绵的?
下午四点就放学了。
这时候小学下午只上两节课,低年级放学早。
贾文蹬着三轮车,果果和伊乔乔坐在后车斗里,三人驶离学校。
“哥……快点呀,太慢了!”果果在后面喊。
贾文笑着应道:“好,等着……”他脚下一用力,车子飞快向前冲去。
“抓稳了,别摔下去!”贾文一边加速,一边提醒身后的两个女孩。
两人蹲在车斗里,牢牢抓住扶手。
路面坑坑洼洼,车子快速驶过时颠簸得厉害,三轮车几乎是一路跳着走的。
“啊——”伊乔乔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颠簸,吓得张大嘴喊:“太快了……贾文,太快了,我受不了……慢点!”
嗤——
贾文猛地刹住车。
伊乔乔抬头一看,车子已驶进一座四合院。
“到了。”贾文把三轮车停在菜园边的煤堆旁,锁好车,开门进屋,顺手往取暖炉里加了几块煤球。
他动作一气呵成。
不到十分钟,屋里就暖烘烘的了。
“哇……”伊乔乔感叹,“你们家真暖和,好舒服!”
她和果果在四方桌前坐下,拿出作业认真写起来。贾文则取出一盒草莓,去水池边洗净,拿回来给她俩吃。作业他早在学校就写完了——那点内容,上课时就做完了。
……
贾文骑得快,所以到家很早。
周银行、唐仓库和棒梗几个人,比他晚十分钟才回到大院。
院里静悄悄的,很平静。
叁大爷坐在门口,低着头,脸色灰沉。叁大妈在一旁纳鞋底。
棒梗忽然问:“叁大爷……我今天看见您自己打自己嘴巴,怎么回事?是不是吴校长批评您了?”
“刷——”
叁大妈猛地抬头看向叁大爷:“老阎,这是怎么了?”
本来,阎埠贵回到家就脸色铁青,叁大妈没敢多问。阎埠贵也没提学校的事,脑子里乱糟糟的。
可此刻被棒梗这么一问,阎埠贵再也忍不住了。
“哇……”五十多岁的阎埠贵猛地从太师椅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土地上,竟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起来。
“我不钓鱼了……以后再也不要钓鱼了……”
哭声凄楚,令人心酸。
叁大妈一脸茫然:“怎么回事……当家的,你快起来……”
后面,阎解成、阎解放、阎解旷、阎解娣也纷纷跑了出来。
“爸?”
“爸,您怎么了?”
阎埠贵只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
这时,院里不少邻居也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叁大爷……”
“这是出啥事了?”
“遇到什么难处了,哭得这么伤心啊?”
叁大妈急得直跺脚:“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啊……”
叁大爷止住哭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我被学校开除了!”
“啥?”
叁大妈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寒风冻住了一样。
她傻眼了。
家里六口人,全靠老阎一个人工作。
要是他被开除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为什么啊?”叁大妈不解地问:“当家的,学校为啥开除你?是不是校长看你不顺眼?”
“不是……”
叁大爷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非要去钓鱼……都怪贾文啊……”
“怎么又扯上贾文了?”
“贾文对你做了什么?”
众人纷纷疑惑。
贾张氏插嘴道:“贾文真不是东西,又把叁大爷给坑了?”
所有人都盯着叁大爷,等着他说出缘由。
叁大爷擦了擦鼻涕,说道:“贾文在窑厂后面的池塘钓鱼,还钓到了一条大鱼。我看那里有大鱼,也跟着去钓了……”
“可我一条也没钓到,结果还耽误了上课,正好被吴校长和教体局的乔局长撞见……呜呜呜……校长说我不守纪律,要开除我!”
大家一听,脸色都变了。
周大妈说道:“这跟人家贾文有什么关系?你怪他做什么?”
“就是!”唐大妈也附和:“阎老师,是你自己耽误了课,怪不得贾文!”
连叁大妈都叹气:“你呀你……真是老糊涂了……”
“你说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这下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吧……呜呜呜……”叁大妈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每天一睁眼,就是六口人等着吃饭。现在老头子连工作也没了,这不得喝西北风去吗?
……
贾文家里。
贾文和两个已经写完作业的小姑娘,一起蹲在一个大木盆前面。
伊乔乔问:“你敢不敢碰它一下?”
果果摇摇头:“它的钳子太大了,会咬人的,我不敢碰。”
“咻——”
伊乔乔飞快地伸出手,在大龙虾背上轻轻一拍,又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笑嘻嘻地说:“你看,我都敢!”
“贾文,你们家这只虾真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嗯,”贾文应了一声,“等会儿我把它做了,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果果高兴地拍起手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伊乔乔却撅起嘴:“它这么好玩、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掉它?我才不吃呢!”
“行,”贾文说,“你们先到旁边坐着,我给龙虾洗个澡。”
接着,贾文拿起刷子,把龙虾全身上下刷得干干净净。
再用麻绳把它结结实实地捆起来,让它没法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