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胆敢碰我分毫,我即刻咬舌自尽。”苏蓁语气平静无波,到那时,你们觉得还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矮个子的手僵在半空,迟疑地看向同伴。瘦高个死死盯住苏蓁:“你知道那人身份?”
苏蓁唇边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或许……我还能想起来。”
矮个子一时无措,瘦高个面色阴晴不定。苏蓁这般超乎寻常的镇定令他们措手不及——从未见过在如此境地下还能反客为主的女子。寻常闺秀最重名节,可眼前这位竟透出几分市井无赖的悍勇。
若她当真知晓密室中人的身份,一旦用强导致她心存死志,他们恐怕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苏蓁眸光清冽。是人皆有软肋,这二人对密室中人的身份如此执着,而她现在或许是世上唯一知晓内情之人。若她真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千金,或许早已屈服于恐吓。可惜——她是历经过沉浮的皇后。
“您想要什么条件?”矮个子收回手,挤出一副和善模样,“只要说出那人身份,什么要求都好商量。”这语气活像在哄骗稚童。
苏蓁眼波未动:“二位究竟是何人?”
两人俱是一怔。瘦高个冷笑:“知晓我们身份于你有何益处?”
“或许……这样我就能想起那人是谁了。”苏蓁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在拖延时间。”
矮个子“嘣”地起身,猝不及防地甩了苏蓁一记耳光,终于撕下伪装:“给脸不要脸!苏战的兵马在外头搜查,咱们一时半会出不去。先把她带走,等回去后——”他面容扭曲,“自有千百种法子撬开她的嘴!”
他俯身用令人作呕的手狠狠掐住苏蓁脸颊:“小娘子,方才好言相劝是给你留颜面。既然你自寻死路,就别怪爷心狠!”
苏蓁眸中寒光乍现,突然扬手将暗藏的利刃刺向对方面门。矮个子猝不及防,脸上顿时绽开一道血痕。
苏蓁腕间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磨断。她惯常在袖中暗藏短刃,此刻这柄匕首成了出其不意的利器。
一击得手后,她立即朝船外奔去,高声呼救。
刚至舱门,却被一股蛮力狠狠拽回,整个人被掼倒在地。脊背重重撞上船中木桌,剧痛让她倒抽凉气,整艘船都随之剧烈摇晃。
她强忍痛楚迅速起身欲逃,瘦高个冷笑着一脚踢在她膝弯,钻心疼痛瞬间袭来。苏蓁咬牙举起匕首直刺对方面门,瘦高个惊险避过,咒骂着夺下利刃。
苏蓁拖着伤腿扑向船舱窗口,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湖中。
逃跑?瘦高个冷哼一声,手中匕首破空而去,精准没入她小腿。
苏蓁虽会游泳,但腊月湖水温彻骨。一入水,寒意便如千万根银针直刺骨髓,勉强划动几下便觉四肢僵麻,再难动作。
瘦高个正欲跃入湖中擒人——毕竟密室之人的下落还着落在苏蓁身上。忽闻传来异样声响,抬首见西面夜空中绽开一枚特殊焰火。
有变动!矮个子抹去脸上血渍急道,速退!
先带人走!瘦高个咒骂着正要入水,画舫却猛地一震。只见船头不知何时已立着两道黑影,肩处金线绣制的鹰隼纹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矮个子骇然失色:卫林军!他们怎会在此?
不待二人反应,那两名黑衣人已掠至身前。银芒乍现,绑匪惊恐的神情永远凝固在脸上,缓缓瘫倒在地。
湖水中,苏蓁仍在奋力挣扎。
苏蓁对危险有种超乎常人的敏锐。落在先前二人手中尚可周旋,但若被其背后势力所擒,只怕苏家连她的尸首都无从寻觅。
未料这决绝一跃,竟将自己逼入绝境。绑匪迟迟未有动作,湖水却已冻得她四肢麻木——莫非真要葬身于此?
她的意识渐渐昏沉,耳畔嗡鸣不绝,仿佛坠入无边冰窖。
就在视线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忽见一道人影破开粼粼波光疾游而来。那人身姿矫若游龙,在璀璨灯影中宛如神兵天降,携着满身清辉朝她靠近。
来者揽住她的腰肢向水面游去。在这刺骨寒潭中,独自泅渡已属不易,他带着一人却仍游刃有余。将至船时,他先将苏蓁托送上船,随即利落翻身而上。
苏蓁伏在船板连声呛咳,待缓过气来抬眼望去,但见救她之人浑身湿透,惯常的戏谑神情尽敛,此刻正拧眉注视着她。这人正是赵宇宸。
此刻见到赵宇宸,苏蓁连惊讶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那二人本就是冲他而来,想来他已得了消息及时赶到。
她勉力撑坐起身,这才瞥见船内躺着两具尸首,正是先前那对绑匪。两名黑衣人自暗处现身,其中一人俯身在赵宇宸耳畔低语几句。但见赵宇宸略一颔首,那二人便利落地将尸首带走,连舱内血迹也擦拭得一干二净。
苏蓁无暇细究黑衣人身份——但凡有些头脑都猜得出是赵宇宸的手笔。她稍稍挪动身子,只觉浑身酸痛难当。在冰水中浸泡多时,此刻冷得直打寒颤,先前被瘦高个重摔数次,脊背更是疼痛钻心。最剧烈的痛楚来自小腿,她垂眸望去,湿透的裙裾紧贴肌肤,伤处洇开的血渍与裙上红绣纠缠不清,正是方才被匕首所伤之处。
她冻得唇色发白,浑身剧痛,连开口的力气也无。
赵宇宸却径自走向船中木箱——这些精致船常备着暖炉与衣物。他取出铜炉点燃炭火,橘色暖光顿时在舱中漾开。
船在湖心轻轻摇晃。赵宇宸瞥见苏蓁狼狈模样,忽然唇角一勾:我要更衣,苏小姐打算继续观赏?
苏蓁倏地闭目。此刻她心神俱疲,这人竟还有闲心戏谑。耳畔传来窸窣衣料摩挲声,伴着一声低笑。不过片刻,便听他道:好了。
再睁眼时,赵宇宸已换上玄青锦袍,白狐裘随意搭在肩头,通身透着清贵冷肃。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扫过来:你可要更衣?
湿衣贴着肌肤寒意刺骨,即便守着暖炉也难以驱尽。若等慢慢烘干,只怕早已染上风寒。她向来珍重身子,加之此刻实在难受得紧,便抬眼平静相询:可有备用的衣物?
赵宇宸起身从木桌的布囊中取出一套衣物,靠坐在船中懒懒道:属下只送了我的衣裳。眼下情势不便,寻不得女子服饰。若要更换,唯有这套可选。
未嫁闺秀身着男子衣衫,传出去难免惹人遐思。苏蓁抬眼端详对方,但见他唇畔笑意带着几分戏谑,也不知确是形势所迫还是存心作弄。
苏蓁忽然发觉,赵宇宸确有某种奇特魔力。重生以来,她始终以心境应对世人,唯独在此人面前,那层坚冰总会悄然裂开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