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啊桂已按吩咐置办了些菜,只说是寿宴那边特意送来的。眼下众人正吃得兴起,防备自然也松懈了几分。只是要他们就此离开,却是万万不能的。”云锦说话时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目光不时瞥向立在一旁的赵宇宸。
“做得不错。”苏蓁微微颔首,转而凝视着云锦:“云锦,你可知在我心中,你与旁人不同?”
云锦闻言,立即垂首恭声道:“奴婢愿为姑娘赴汤蹈火,绝无二心。”
“既然如此,你且听好。”苏蓁将一枚精致的沙漏递到云锦手中,“不论是你,还是琥珀、她们,待会儿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得踏入屋内半步,更不可出手阻拦。”她的指尖轻点漏同上一处刻痕,“待这水流至此线——你便立即带人往东院寿宴上去,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惊动全场。你向来机敏,即便我不多言,也定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
云锦紧紧握住漏筒,指节微微发白:“奴婢明白。”
云锦闻言一怔,眼中流露出困惑,未能立刻领会自家小姐话中深意。然而当她抬头,对上小姐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时,所有疑问都悄然消散。她郑重俯身,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小姐的意思,云锦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先退下吧。”苏蓁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记住,无论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许踏入这祠堂半步。”
云锦紧抿下唇,目光在苏蓁和那位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之间流转片刻,终是垂首应下,悄然退出了房间。
待脚步声远去,一直静立窗边的男子才慵懒开口,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如此大费周章,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苏蓁转身凝视着他。男子姿态闲适,可那双凤眸却锐利如鹰,被他这般注视着,仿佛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若世子不愿惹祸上身,此刻离开还来得及。”她语气清冷。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麻烦,是我承担不起的。”他语声平静,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既然世子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苏蓁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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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不得赵宇宸细想,便见苏蓁倏然转身,快步走向供奉着苏家先祖的香案。下一刻,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被眼前景象惊得怔住——
她竟毫不犹豫地抱起那些整齐排列的檀木牌位,一个接一个地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盆!
干燥的檀木遇火即燃,火舌“轰”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刻满先祖名讳的灵牌。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上,那些被火焰包裹的名字在青烟中若隐若现,最终化作焦黑。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赵宇宸眸光骤凝,语气中难掩震惊。
毁弃宗祠牌位,这是足以被逐出宗族的大罪。即便百年之后魂归九泉,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她这般决绝的姿态,莫非是要与家族彻底决裂?可这般激烈的反抗,换来的只会是更严厉的惩处。
苏蓁静静凝视着火焰中渐渐卷曲的灵牌,眼底不见半分惶恐。并非她不敬先祖,只是比起供奉在祠堂里的往生者,活着的人的命运更值得她奋力一搏。父亲的仕途,苏府的将来,这些才是此刻最紧要的。若先祖在天有灵,想必也会谅解她今日这番不得已之举。
“赵世子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她并未理会对方震惊的目光,又抱起一摞牌位投入火中。火势骤然高涨,映得她素白的脸颊泛起奇异的光晕。
这还不够。她忽然转身走向内室,抱出几床刚晒过的棉被——那是丫鬟们今晨才晾晒过的,蓬松干燥,正是助火的好材料。
苏四小姐!赵宇宸厉声喝止,你可知这是在玩火自焚!
她恍若未闻,将棉被尽数铺展在地。祠堂梁柱多为木质,极易引燃。她拾起一块尚在燃烧的牌位,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被角。
火势骤起,浓烟顷刻间弥漫整间祠堂。秋纹紧握着袖中的更漏站在门外,指节发白,直到沙粒尽数流尽,直到院外护卫被冲天火光惊动,纷纷赶来救火时,云锦她才趁乱转身疾奔。
一路穿过回廊,她跌跌撞撞冲进寿宴。满园宾客正推杯换盏,无人留意这个鬓发散乱的侍女。秋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哭喊:不好了!祠堂走火了!四小姐还在里面啊——
满座皆惊,杯盏碎裂声四起。
原本该在房中静养的苏蓁,怎会出现在祠堂?这好端端的 怎么会突然起火?
吴淑娴指尖一颤,险些打翻茶盏。她强自镇定下来,心中却已转过无数念头——若苏蓁当真葬身火海,不仅省去许多麻烦,更能遂了她多年心愿。至于善后,大不了多费些银钱打点,总比留着这个碍眼的强。
她故作惊慌地起身:诸位见谅,想是下人不慎走了水。妾身这便去处置。转头对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带人去看看!
满座宾客面面相觑,老夫人虽恼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不得不维持体面:务必护好四丫头周全。
这故作姿态的关切终究与真心不同。若真将苏蓁放在心上,此刻早该乱了方寸,岂会如二房、三房这般安然稳坐?在座宾客皆是明眼人,瞧见苏府众人这般作态,心下对那位被困火海的四小姐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正当席面面相似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洪亮通传:
苏大将军到——开大门迎将——
满座皆惊。女眷席上钗环轻响,男宾席间更是哗然。苏瑞爷手中酒盏一晃——兄长此时应当戍守边关,怎会突然回府?
而被烈焰包围的祠堂外,护卫们虽提着水桶却逡巡不前。火势汹涌,谁愿以身犯险?
你当真不惜性命?赵宇宸在灼热气浪中蹙眉。
赵世子请速速离去。苏蓁立在翻腾的火光中纹丝不动,待会人多眼杂,只怕徒惹是非。
不必多言。赵宇宸扣住她手腕,随我离开。
放手。她挣脱桎梏,眸中燃着比烈火更炽热的光,我今日赌上性命,只为争一个公道。
“你当真不明白?我是在用这条性命,搏一个将来。”
火光在她眼中跳跃,那目光却比火焰更灼人,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若是连命都没了,将来还有什么意义?”他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焦灼,“这太危险了。”
她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赵世子与我们终究不同。您要什么,自然有人双手奉上。可我若不敢拼命,往后的日子怕是比死了更难受。”她望着簌簌落下的火星,轻声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烈火么?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