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半。
北兴优选公司那间最大的会议室里。
已经座无虚席。
长枪短炮林立。
闪光灯闪烁不停。
北兴县几乎所有的媒体记者都到齐了。
他们一个个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他们知道。
今天这里将要上演一出年度大戏。
会议室的第一排。
坐着几个看起来年纪都在五六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
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们就是那群所谓的“红星罐头厂老股东”。
为首的是一个叫孙卫国的男人。
他就是当年红星罐头厂的最后一任厂长。
也是把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国营大厂亲手送进坟墓的主要责任人之一。
今天他还特地请来了一位从省城请来的金牌大状。
准备在发布会上好好地跟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算一算账。
“孙总放心。”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律师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所有的法律文件我都准备好了。”
“从法理上讲我们是占着绝对优势的。”
“红星罐头厂当年虽然是政策性破产。但是并没有进行彻底的资产清算。”
“他们现在重新启用了‘红星’这个品牌并且还使用了厂里遗留的技术资料。”
“这在法律上就构成了事实上的品牌和无形资产的继承。”
“所以你们作为当年的原始股东完全有权利要求获得新公司的相应股份和利润分红。”
律师的一番话说得是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让孙卫国和他身边的那几个“老伙计”听得是连连点头信心倍增。
“好!李律师今天就全靠你了!”
孙卫国重重地拍了拍律师的肩膀。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仿佛已经看到。
那个叫陆遥的年轻人在他和李律师的联合绞杀下乖乖地交出公司股份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陆遥带着苏夏和公司的一众高管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仿佛今天不是来参加一场关系到公司生死的新闻发布会。
而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茶话会。
他走到发言台前。
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充满了好奇和审视的脸。
最后落在了第一排孙卫国那张写满了贪婪和得意的脸上。
“孙厂长是吧?”
陆遥笑了。
“久仰大名。”
孙卫国看着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但他转念一想。
自己这边有法律撑腰。
有舆论造势。
还有省城来的金牌大状。
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自己这边。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想到这里。
他的腰杆又挺直了。
“陆董客气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们今天来也不是想跟您为难。”
“我们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哦?是吗?”
陆遥挑了挑眉。
“那我也很想听听。”
“到底什么东西是属于你们的。”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舞台完全交给了孙卫国和他的律师。
李律师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他打开手里的文件夹。
然后开始用一种极具煽动性的语气慷慨激昂地陈述起来。
他先是声情并茂地回顾了红星罐头厂那曾经的辉煌历史。
然后又痛心疾首地讲述了工厂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下无奈倒闭的“悲壮”故事。
最后他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陆遥和北兴优选。
“……然而就在我们这些为红星厂奉献了一辈子青春的老股东们还在为工厂的倒闭而黯然神伤的时候。”
“却有人打着‘振兴家乡’的旗号!”
“用极其低廉的价格窃取了本该属于全体北兴人民的国有资产!”
“他们盗用了‘红星’这个充满了我们血汗和记忆的品牌!”
“他们利用了我们当年辛苦研发的技术配方!”
“他们赚得是盆满钵满!”
“而我们这些真正的功臣却一无所有!”
“请问!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李律师的这番话说得是抑扬顿挫极具感染力。
台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年轻记者听得是义愤填膺连连点头。
甚至有几个感性的女记者眼眶都红了。
孙卫国在旁边看着这被成功煽动起来的气氛。
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对着陆遥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仿佛在说:小子看到了吗?这就是舆论的力量!你拿什么跟我斗?
然而。
陆遥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他甚至还带头鼓起了掌。
“说得好。”
他看着李律师笑了。
“真的说得太好了。”
“我都差点被你给感动了。”
他这反常的举动。
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不过……”
陆遥话锋一转。
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李律师您刚才讲了一个很动听的故事。”
“现在也该轮到我来讲一个故事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幕布打了个响指。
幕布上那原本显示着“新闻发布会”的背景板。
瞬间切换。
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老旧工作服的工人。
他们的脸上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和骄傲。
他们的身后是刚刚落成的红星罐头厂的大门。
“这个故事的主角。”
陆遥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缓缓地响起。
“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功臣’。”
“而是他们。”
他伸出手指向了会议室的另一扇侧门。
侧门缓缓打开。
十几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人。
在赵丽和刘浩的搀扶下。
慢慢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红星厂的老技术科长王科长。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一件崭新的“北兴优选”的工作服。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了几十年的愤怒和悲怆。
当孙卫国看到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时。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涌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