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坑底的紧急状况,三月七和丹恒走了过来。他们的目光首先落在穹身上——他正稳稳压制着手中那颗躁动不安的琥珀色星核。而在穹的肩膀上方,漂浮着q版的星。她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张舒适的沙发,正悠闲地坐在上面,手里捧着一杯、散发着诱人紫色的“葡萄汁”,小口啜饮着,显得格外惬意。
“没事吧?”丹恒开口,声音沉稳,目光紧锁着穹手中被金光包裹的星核,“压制得住吗?”
穹的表情轻松,点了点头:“没问题。就是这颗星核……”他微微皱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异样波动,“里面混杂了好几个不同的意识碎片,黏黏糊糊的,感觉像是……之前那些被它吞噬的大守护者的残留?啧,怪膈应人的。”他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当个备用充电宝呢,这下算了,心理上过不去。”
三月七的关注点却跳到了另一边,她睁大眼睛,好奇地问:“穹,你体内已经有一颗星核了,还能再承受一颗吗?不会……撑坏吧?”她比划了一下,显得有些担忧。
穹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弧度:“当然能。对我来说,星核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容器’或者‘电池’。只要我不主动去驱动它里面的力量,或者仅仅是用它来补充我自身消耗的能量,就完全不会有影响。”他晃了晃手腕上光芒流转的梦比姆气息,“只有当我需要调用星核本身蕴含的庞大力量时,才会感受到一点点来自其中意志的干扰。”
说完,他左手腕上的梦比姆气息骤然亮起璀璨的金光。光芒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缠绕收紧,将那颗还在不甘嗡鸣的星核彻底封印,光芒内敛,变成一颗相对安静的琥珀色晶体。
“喏,接着。”穹随手一抛,将封印好的星核丢向丹恒,“这玩意儿膈应得很,还是你收着吧,放你那儿我放心。”
丹恒反应极快,稳稳接住星核,感受着其内部被压制的冰冷能量,默默点了点头,将其谨慎收好。
这时,三月七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星吸引。她凑近漂浮的沙发虚影,盯着星手里那杯看起来非常诱人的“葡萄汁”,眼睛闪闪发亮:“星!你这葡萄汁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能给咱也变一杯尝尝吗?拜托拜托!”她双手合十,一脸期待。
正沉浸在葡萄汁酸甜口感中的星,闻言抬起头,眉眼弯弯:“没问题呀!”她非常自然地转向正在和丹恒低声交流星核后续处理问题的穹,扬声说道:“穹!快,再变一杯大的葡萄汁出来!给三月尝尝鲜!”
被打断谈话的穹,脸上瞬间浮现一丝无奈。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心念微动。
唰!
一杯比星手中那杯还要大上一圈、色泽更深邃诱人的“葡萄汁”虚影,凭空出现在三月七的面前,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模拟出的清甜果香。
“哇!谢谢!”三月七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抓那杯诱人的饮料。
然而,她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杯身和液体,仿佛触碰的只是一团逼真的全息投影。
“哎呀!”三月七惊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看那杯纹丝不动的“果汁”,一脸困惑。
“抱歉啊,三月。”穹这才转过身,解释道,语气带着点歉意,“我现在的能力,还只能把想象出来的东西维持在‘虚影’状态,只有像星这样处于灵魂形态时才能‘接触’到它们,尝个味道。但本质上,它们并非真实的物质,无法真正吃喝,自然也填不饱肚子。”他指了指悠闲喝“汁”的星,“等以后星的力量再变强一些,或许就能尝试实体化一些小东西了。”
“唔……好吧。”三月七有些失望地扁扁嘴,但还是好奇地凑近那杯虚影果汁闻了闻,仿佛能闻到那股模拟的香甜。
看着这有些孩子气的一幕,丹恒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出声提醒道:“好了,饮料的事先放一放。”他的目光转向远处聚在一起的几人,“还是先去看看可可利亚的情况吧,这才是正事。”
众人收敛心神,一起走向深坑边缘。那里,希露瓦、布洛妮娅和希儿正围在昏迷的可可利亚身边。
可可利亚躺在地上,状态狼狈不堪。最显眼的是她高高肿起的右脸颊,清晰地印着希露瓦那两记沉重耳光的痕迹,皮肤下透着淤血的暗红,使得她半边脸都有些变形。嘴角残留着干涸发暗的血迹,与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眼的对比。她的呼吸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不再是濒死时的紊乱。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的海底,缓缓上浮。钻心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尖锐、更深入骨髓的痛苦——那是清醒带来的、无法逃避的认知。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然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布洛妮娅那张写满担忧和恐惧、被泪水浸透的脸庞。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最纯粹的心碎和无助。
“母亲大人!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您别吓我……” 布洛妮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可可利亚受伤的脸颊,却又怕弄疼她,停在半空,最终只是紧紧抓住了母亲冰凉的手。
看到女儿为自己如此揪心痛苦的模样,可可利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窒息。对布洛妮娅的愧疚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星核的低语下,将守护贝洛伯格、守护女儿的初心扭曲成了毁灭一切的偏执;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一次次将布洛妮娅推开,甚至将她视为通往“新世界”的阻碍;想起了在星核的蛊惑下,自己曾对女儿流露出的冷漠和……杀意。
这份对布洛妮娅的偏爱,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噬着她自己。她辜负了这份爱,辜负了杰帕德的托付。
“布……布洛妮娅……” 可可利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破碎的痛楚,“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为滚烫的泪水,从她浑浊的眼眶中滑落,混着嘴角的血迹。她甚至不敢用力回握女儿的手,仿佛自己污秽不堪,会玷污了女儿的纯善。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微微偏移,不可避免地落到了站在布洛妮娅身边、沉默地看着她的希露瓦身上。
只一眼,可可利亚就像被烫到一般,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试图将脸埋得更低。羞愧感如同岩浆,灼烧着她的灵魂,几乎要将她彻底焚毁。
希露瓦……她曾经最信任、最亲密无间的挚友,分享过少女时代的梦想,分享过对音乐的热爱,分享过对贝洛伯格未来的憧憬。而她,却因为星核一句冰冷的“新世界没有你的位置”,就轻易地背叛了这份跨越数十年的情谊。她亲手撕毁了希露瓦的乐队海报,将她驱逐出权力中心,视她为旧时代的累赘,甚至……在她试图唤醒自己时,冷酷地挥下了武器。
这份背叛的沉重,远胜于脸颊的疼痛,远胜于星核反噬的虚弱。她有何面目再见希露瓦?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希露瓦此刻眼中是何等复杂的情绪——是恨?是痛?还是……怜悯?哪一种都让她无地自容。
“可可利亚。” 希露瓦的声音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没有愤怒的质问,也没有虚伪的安慰,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这平静的呼唤,却像一把重锤砸在可可利亚心上。她猛地睁开眼,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她不敢直视希露瓦的眼睛,目光慌乱地落在希露瓦垂在身侧、指关节也微微发红的手上——那正是刚刚狠狠打醒她的手。
“希露瓦……我……” 可可利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羞愧让她语无伦次,“我……对不起……我……我辜负了你……辜负了所有人……我……” “背叛”这个词太过沉重,她竟无法说出口。
布洛妮娅感受到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哭得更凶了,她紧紧握住可可利亚的手,转向希露瓦,带着恳求:“希露瓦阿姨……母亲她……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
希露瓦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脆弱狼狈、被羞愧压垮的挚友,又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布洛妮娅,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往的恩怨情仇在她眼中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够了,可可利亚。” 希露瓦的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却少了几分冰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看布洛妮娅,看看贝洛伯格!你差点毁掉了一切!包括你最珍视的女儿!”
“希露瓦说得对!” 布洛妮娅抓住机会,哽咽着,语气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断力,“母亲大人,星核是谎言!它许诺的未来是毁灭!您看看现在的贝洛伯格,看看那些在寒潮中挣扎的人民!我们需要您清醒过来!我们需要真正的未来!一个没有星核阴影、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未来!”
布洛妮娅的话语,像是一道道闪电劈入可可利亚混乱的意识。女儿眼中的坚定和担当,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作为大守护者、作为母亲最大的失职。她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被蛊惑后的道路是何等荒谬与绝望。
“布洛妮娅……” 可可利亚的目光终于不再闪躲,长久地、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悔恨,但也有一丝微弱却逐渐清晰的、属于“母亲”的柔软和……骄傲。她的女儿,在她迷失的时候,已然成长得如此坚强而明亮,足以照亮这黑暗的深渊。
她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决绝:
“我……明白了……布洛妮娅。”
她闭了闭眼,仿佛要积蓄力量,然后再次看向布洛妮娅,也艰难地扫过希露瓦,最终目光落回女儿身上:
“我……错了……错得……无可救药……我……不配再……领导贝洛伯格……”
她喘息了几下,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待我……伤势稍复……局势……稳定……我会……正式……将大守护者的职责……移交给……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猛地睁大了眼睛,泪水再次滑落,但这次包含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可可利亚的目光变得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托付和深深的愧疚:
“我……将以……戴罪之身……退居……幕后……用我残存的……力量……和……生命……尽力辅佐你……帮助你……成长为……贝洛伯格……真正的……合格的……守护者……这……是我唯一……还能……为你……为这座城市……所做的……赎罪……”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精神,眼神再次变得有些涣散,但那抹清醒的决断已然烙印在眼底。她不再逃避布洛妮娅的目光,也不再试图躲开希露瓦的存在,只是疲惫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痛苦和心灵的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带着沉重枷锁、却终于找到赎罪方向的……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