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早就找好了好挖的地方，故意把最硬最难挖的地段分给我们！自己逞能，还好意思来说我们！”林小娟早就累得满腹怨气，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直接吼了出来。
白婉婉终于是分给了她一个正眼。
那眼神极冷，没什么情绪，看得人心里一寒。
林小娟下意识地避开了白婉婉的视线，又觉得这样示弱太丢脸，强撑着瞪了回去。
“瞪、瞪我干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
“陈队长跟我推荐你们，说你们懂科学种田，有一定基础，我才同意你们参与工作。要知道你们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我也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带你们‘体验生活’。”
白婉婉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但杨波听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来试验田干活，工分高，还没人时时刻刻盯着，比下掰玉米棒子自由太多。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是公社都挂上号的，做出成绩，对他将来的前途大有裨益。
要是她回头跟陈光说他们干活不出力，那他恐怕又要回去掰玉米棒子了。
“白同志，可能陈队长没有说清楚，我们只是会一些理论知识，实践经验确实不足。这第一天动工，还不熟悉这盐碱土，工具也用得不顺手。等我们适应了，效率肯定会提上来的！”
杨波语气更加恳切，努力维持着自己积极好学又努力上进的形象。
白婉婉并没有回应，只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铁锹和水壶，转身就往回村的方向走。
那一眼让杨波心底一凉，有种所有心思都被看穿的窘迫感。
不可能，她就是一个普通村姑，怎么可能看穿她的伪装？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杨波此刻心有点乱，面对还在生闷气的林小娟也没了好脾气，抓起自己的工具，匆匆去追白婉婉。
林晓娟气得快要呕出血来，一脚踢在田埂的土块上，震得自己脚趾生疼。
那个女人！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一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傲慢，刻薄，不通人情！
她早就对杨波有好感，平时没少帮他洗衣服、打饭，可他始终没有明确表态。
现在看他居然被那个泥腿子吸引了，只恨不得去撕了白婉婉的脸。
……
白婉婉没有直接回家，绕路先去了村委会，找到刘宏杰。
“村长，明天我要去趟城里，麻烦您给我开一张介绍信。”
这年头，介绍信就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出门住宿、买车票、甚至进一些单位都需要，没有这东西，半路就可能被请去喝茶。
刘宏杰“咦”了一声，“刚才沉舟才来找我开了一张，也是明天要去市里。你要去买啥紧要东西？不如让他帮你带回来？也省得你跑一趟。”
白婉婉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凑巧。
“不了，我主要是去农技站，看看有没有田菁的种子，这东西他不会挑。”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去城里发大财。
刘宏杰没再多问，拧开钢笔，“行吧。我给你开个一来一回四天的，路上注意安全。五号晚上，你一定得回来啊。”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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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和白婉婉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了。
坐着牛车到了县里，又买了前往秀市的的车票。
车里已经挤了七八成满，气味非常难闻，有汗味、蔬菜味、家禽的味道，就像把整个农场压缩在小小的车厢里。
陆沉舟护着她走到车厢靠后的位置坐下。
从县城到市里，路况不好，大巴车至少要三个小时。
陆沉舟坐得笔挺，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看着路旁向后掠去的农田，没什么交流。
自从那晚之后，他依然很照顾她，但就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线。
可惜白婉婉到底不是十九岁那种向往爱情的年纪，他退，她便收。
于是，那点好不容易升温的感情，一夜之间又退回了原点。
车子启动没多久，那种混杂的气味愈发浓烈，加上频繁的转弯和刹车，一阵阵涌到喉咙的酸水打断了她的思路。
白婉婉闭上眼，调动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恶心感。
指甲掐进掌心，那尖锐的刺痛感稍微分散了些许注意力，压下了些许呕意。
掌心溢出了些温热的液体，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忽的，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根根掰开她攥紧的手指。
白婉婉倏地睁开眼，带着极度的不悦，看向身侧的男人。
陆沉舟看到原本细嫩的掌心遍布的水泡，混着血丝的脓液糊在手上。
心跳猛得一停，涌上密密麻麻的钝痛。
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是了，昨天她去试验田了。
受了伤，也不说，是察觉到他的态度，所以又不愿意开口了吗？
愧疚感让陆沉舟感到喉咙发紧，从口袋里掏出干净手帕，一点点蘸去那些污浊的液体。
擦干净后，他拿出随身的药瓶，倒出些淡黄色的药粉在伤口上。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拇指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她虎口的合谷穴。
“按这里晕车会好一点。”
白婉婉把陆沉舟的情绪尽收眼底。
虎口处传来酸胀感，确实奇异地缓解了些许恶心
但她不需要。
这点不适她还能忍，不需要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尤其是在单方面冷了她几天之后。
“不用。”她冷淡地把手抽回来。
刚一动，陆沉舟握着她的手指就微微收紧了些，没让她挣脱，但力道控制得极好，没有弄疼她。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放软了语气，“前几天……是我不对。”
白婉婉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认错。
“我不该躲着你。别生气了，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姑娘相处，更不会说什么漂亮话。
只能用空着的那只手，笨拙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靠着我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低下头，声音压低很低，用鼻尖轻轻蹭着她额头，像一个大型犬在小心翼翼地撒娇认错。
白婉婉心底那点不快，终究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