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极域主府的玉阶被晨露浸润得泛着微光,韩烨踏着薄雾拾级而上时,域主正立于丹陛前的观星台,手中摩挲着一枚刻满星轨的玉简。这位执掌仙界中枢之地数千年的修士,鬓角已染霜色,周身灵力虽仍如渊似海,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丝对未知的探询。
“韩道友来得正好。”域主转过身,将玉简收入袖中,目光落在韩烨身上时,带着几分释然与郑重,“昨日万仙宴上,你言及神界之事,老夫彻夜未眠,终是想向你请教一二。”
韩烨走到观星台边缘,凭栏望去,中极域的轮廓在晨光中舒展——城池如棋盘,灵脉似游龙,无数修士的气息如萤火般点缀其间。他指尖轻叩栏杆,玄铁般的指节与玉石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域主是想问飞升神界的关窍?”
“正是。”域主颔首,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坦诚,“老夫卡在大罗境巅峰已逾千年,神桥早已凝聚,法则也感悟至八成,按说随时可引神劫飞升。只是……神界究竟是何模样?传闻那里法则森严,强者如林,我这中极域主的身份,到了神界恐怕不值一提。”
韩烨闻言轻笑,笑声在晨风中荡开:“域主可知,当年我在下界猎虎村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吃饱穿暖,不被凶兽惊扰。那时若有人告诉我,有朝一日能飞升仙界,执掌一方势力,我定然以为是痴人说梦。”
域主一怔,随即抚须而笑:“道友的传奇,八域皆知。伪灵根逆天崛起,这本身便是对天道法则的挑战。”
“非也。”韩烨摇头,目光变得深邃,“我从未挑战天道,只是守住了自己想走的路。”他转过身,正视着域主,“飞升神界,看似是境界的突破,实则是道心的考验。你以为神界的门槛是法则感悟?是神桥稳固?都不是。”
域主眼中闪过异色:“愿闻其详。”
“是初心。”韩烨一字一顿道,周身神辉不自觉地流转,将晨光折射成七彩的光晕,“神界的确法则更密,强者更多,但那里的束缚,从来不是针对修为,而是针对‘心’。你在中极域久居上位,习惯了掌控一切,可曾想过,到了神界,你可能只是某个宗门的外门弟子,需要从头做起?你执着于域主的身份,执着于八域的权柄,这份执念,便是飞升最大的阻碍。”
观星台上陷入沉默,只有风拂过玉铃的轻响。域主眉头紧锁,显然在咀嚼这番话的深意。他修行至今,早已习惯了运筹帷幄,韩烨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对神界的固有想象。
“老夫明白了。”半晌后,域主长叹一声,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我一直以为,飞升是为了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地位,却忘了修行的本意。当年我只是南域一个采药少年,只因想治好母亲的顽疾,才踏上仙途。何时起,竟将这些忘了……”
韩烨微微一笑:“域主能想通,便是好事。神界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起点。若带着一身俗世权欲飞升,即便渡过神劫,也会在神界的法则洪流中迷失。你看这中极域,灵脉交汇,八域枢纽,多少修士在此扎根生长,这才是你真正的根基,而非那枚域主玉印。”
他抬手一挥,一道神念化作流光,没入观星台中央的星盘。刹那间,星盘上的星辰亮起,勾勒出八域未来千年的气运走向——中极域的光晕最为厚重,却在边缘处隐有裂痕,显然需要有人悉心维护。
“这裂痕……”域主瞳孔微缩。
“是法则变迁的预兆。”韩烨解释道,“我昨日推演时已发现,仙界法则将在千年后进入动荡期,中极域作为中枢,若根基不稳,八域都将受波及。你若此时飞升,虽能证道神灵,却会留下无穷隐患。”
域主沉默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取出那枚域主玉印,将其郑重地放在星盘上:“韩道友所言极是。神界之路虽诱,却不及守护眼前这片天地重要。老夫决定,推迟飞升,先助中极域稳固根基,培养出能接棒之人再说。”
韩烨看着他眼中重燃的清明,点头赞许:“这才是中极域主该有的担当。记住,无论飞升与否,无论身处何地,守住那份最初的善念与责任,便是最稳固的道心。待你何时能放下‘域主’的执念,只以一个纯粹的修士之心看待天地,那时再飞升不迟。”
“多谢韩道友点醒。”域主拱手一礼,神色间已无半分犹豫,“日后若有差遣,中极域上下,万死不辞。”
韩烨回礼:“域主客气了。八域一体,本就该守望相助。”
晨光渐盛,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观星台上,星盘的光晕重新变得柔和,那些隐现的裂痕,在域主坚定的意志下,竟缓缓弥合了几分。韩烨知道,中极域这颗仙界的心脏,暂时不会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