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仙洞内，幽暗的岩壁上镶嵌着点点荧光，那是岁月沉淀下的法则碎片在微微闪烁，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韩烨盘膝坐在洞中央的青石台上，双目紧闭，周身环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漩涡中心，一枚约莫拳头大小的半透明晶体正悬浮在他的丹田气海位置，缓缓旋转。这便是即将凝聚完成的大罗灵晶，此刻已具雏形，晶体内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银色纹路，那是他连日来以肉身承载空间法则的成果，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坚持。
三天前，当第一道银色法则纹路在手臂上显现时，韩烨便知道谷洪前辈的指引绝非虚言。肉身，的确可以成为承载法则的容器，而《九转玄功》淬炼出的体魄，更是天生的法则沃土。他不再执着于将法则碎片直接融入灵晶，而是先以气血为引，让那些游丝般的空间法则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沉淀，待肉身彻底适应了法则的存在，再引导它们向灵晶汇聚。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次法则与气血的碰撞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但韩烨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离那扇名为“大罗”的大门越来越近了。
此刻，大罗灵晶的轮廓已愈发清晰，晶壁上布满了交错的银色纹路，如同一张精密的网络，将灵晶牢牢包裹。这些纹路正随着韩烨的呼吸缓缓律动，每一次律动，都有更多的法则碎片被吸入灵晶之中，使其体积虽未增长，重量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韩烨能感觉到，灵晶内部蕴藏的力量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仿佛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彻底稳固形态，宣告突破的完成。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推演大罗境之后的修炼路径，紫霄剑如何与空间法则结合，《九转玄功》第五转又将带来怎样的蜕变……一切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惊雷般从洞外传来，瞬间撕裂了陨仙洞的宁静。
“铛——！”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蛮横的冲击力，顺着洞壁的缝隙钻了进来，化作一道无形的音波，直冲向韩烨的识海。韩烨的识海本就因凝聚灵晶而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这道音波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激起了剧烈的震荡。他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凝聚灵晶的节奏顿时被打乱。
更可怕的是，那道音波并未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蛆，顺着他的灵气流转侵入了丹田气海。正在缓缓旋转的大罗灵晶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晶壁上的银色纹路瞬间变得紊乱，原本流畅的律动戛然而止。
“不好！”韩烨心中警铃大作，他拼尽全力想要稳住灵晶的状态，将那些紊乱的法则碎片重新归拢。但洞外的打斗声却并未停歇，反而愈发激烈起来。紧接着，是凌玥那熟悉的清冷喝声，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随后是一个阴恻恻的男声，充满了戏谑与残忍；再然后，是灵气爆发时产生的剧烈波动，如同狂风过境，连陨仙洞外层布下的防御阵法都开始微微震颤，岩壁上的荧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韩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凌玥的气息他太熟悉了，此刻那道气息虽然依旧凌厉，却明显带着一丝不稳，甚至在以一种微弱的速度衰退着。而那个阴恻恻的男声则散发着浓郁的邪气，阴冷、贪婪，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让韩烨本能地感到了厌恶与危险。
“是谁？！”韩烨的眉头死死拧起，灵识下意识地想要向外探去，却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知道，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分心，灵晶正处于最脆弱的阶段，任何一丝干扰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灵晶上，双手快速结印，引导着紊乱的灵气重新归位。
但事与愿违，洞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能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陨仙洞的岩壁开始簌簌发抖，落下细小的石屑。突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似乎是凌玥的身影撞到了洞壁上，紧接着，是她压抑的一声闷哼。
这声闷哼如同针一般刺进了韩烨的心脏。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焦灼。灵晶还在颤抖，晶壁上的银色纹路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在灵晶的侧面，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痕正在悄然蔓延。那裂痕如同蛛网，所过之处，银色纹路迅速黯淡、消散，灵晶内部的法则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
“噗……”韩烨喉头一甜，强行压制住了想要喷出的鲜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根基正在受到损伤，那道裂痕每蔓延一分，他突破的希望就渺茫一分。按照这样的趋势，用不了多久，这枚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大罗灵晶就会彻底崩碎，到时候别说突破大罗境，恐怕连现在的宗灵境巅峰都难以维持。
“韩烨……别出来……”洞外传来凌玥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怕打扰到洞内的他，“我能……应付……”
应付？韩烨几乎要咬碎牙齿。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凌玥的气息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衰退，那股阴冷的邪气却愈发嚣张，甚至已经开始冲击陨仙洞的防御阵法，阵法光幕上涟漪阵阵，光芒越来越暗淡。以凌玥的性格，若非到了生死关头，绝不会流露出半分示弱。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大罗境，是多年苦修的夙愿，是能让自己在这残酷仙界立足的根本；另一边，是那个在自己最落魄时伸出援手，与自己并肩作战，甚至不惜燃烧灵晶也要护他周全的女子。
韩烨的目光落在灵晶上那道不断蔓延的裂痕上，又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壁，看到了洞外浴血奋战的凌玥。他想起了初见时，凌玥一袭白衣，手持月影剑，在黑风隘口的夕阳下宛如谪仙；想起了她为自己讲解仙界常识时的耐心；想起了她在墨长老墓前，强忍悲痛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模样……
“根基受损又如何？境界跌落又如何？”韩烨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若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护不住，就算修成大罗，又有何意义？！”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传来，灵晶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了核心位置，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丹田传来，几乎让韩烨昏厥过去。但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猛地站起身，周身的灵气漩涡瞬间炸开，原本用于凝聚灵晶的力量被他强行逆转，化作一股狂暴的推力，冲破了陨仙洞的禁制。
“凌玥，等我！”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在洞内炸响。韩烨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灵晶崩碎的风险，无视了根基受损的后果，朝着洞外疾驰而去。他知道，自己这一出去，或许多年的努力会付诸东流，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有些东西，比境界、比力量，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