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华透过炼器铺阁楼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韩烨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双目微阖,周身萦绕的灵气如薄雾般流转,却在触及灵晶的刹那显出凝滞之态。
他已在王灵境九品巅峰驻足三月。
起初的两个月,灵晶内的灵气奔腾如江河,每一次运转《九转玄功》,都能清晰感受到修为在稳步攀升,仿佛帝灵境的门槛已近在咫尺。可从上个月开始,灵气流转的速度骤然放缓,就像被无形的壁垒挡住去路,任凭他如何催动功法,灵晶始终纹丝不动,连带着经脉都泛起隐隐的滞涩感。
“不是灵气不足。”韩烨缓缓睁开眼,指尖在眉心轻点,一缕神识沉入丹田。灵晶悬浮在气海中央,通体莹白,表面布满细密的玄奥纹路,那是王灵境修士的标志。可此刻,这些纹路像是被冻结的蛛网,灵气在其中艰难穿行,每过一处便会逸散少许,效率竟比巅峰时跌了近五成。
他起身走到桌前,摊开那本泛黄的《九转玄功》古卷。书页上的朱砂注解是他这三年来的心得,此刻再看,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悟。卷首“炼体为基,灵晶为舟”八个大字,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笔画间流淌着淡淡的金芒。
“以往只注重灵晶的灵气积累,却忽略了炼体境界与灵晶强度的关联。”韩烨指尖划过“肉身不坚,灵晶难破”的批注,忽然茅塞顿开。王灵境的灵晶如同陶罐,即便装满了水,也无法承受更高强度的冲击,而帝灵境的门槛,或许从来不止是灵气的量,更在于承载灵气的“容器”本身。
他回想起半月前与岚风城另一位王灵境九品修士的切磋。对方的灵气总量不及自己,却能凭借更凝练的灵晶爆发出更强的威力,当时只当是对方功法特殊,此刻想来,恐怕是对方早已在无意识中锤炼过灵晶。
“《九转玄功》第七转便已能让肉身堪比中阶灵器,或许……”韩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重新盘膝坐下,这次却没有直接运转灵气,而是将神识全部集中在灵晶表面。
在他的感知中,灵晶最外层覆盖着一层肉眼难见的薄膜,那是王灵境修士的灵晶壁垒,也是阻碍他进阶的关键。而在这层壁垒之上,隐约能看到一道极淡的印记,如同尚未雕刻完成的纹路——那便是半步帝灵境的标志,银色灵纹的雏形。
“以肉身之力,破灵晶壁垒,显银纹之形。”韩烨深吸一口气,将《九转玄功》运转至极致。刹那间,体内气血轰鸣如雷,肌肉纤维发出细密的震颤,每一寸肌肤都泛起古铜色的光泽,狂暴的肉身之力顺着经脉逆流而上,最终汇聚在丹田气海之外。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尝试。修士修炼向来是灵气滋养肉身,从未有过以肉身之力冲击灵晶的先例,稍有不慎便会灵晶碎裂、修为尽废。
“嗡——”
当肉身之力撞上灵晶壁垒的瞬间,韩烨浑身剧震,嘴角猛地溢出一口鲜血。那层看似薄弱的薄膜,此刻竟坚硬如玄铁,反震之力顺着灵晶蔓延至全身,让他的经脉像是被无数钢针穿刺,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灵晶表面,那道银色纹路的雏形不仅没有显现,反而在反震之力下变得更加模糊。
“果然没那么容易。”韩烨擦掉嘴角的血迹,眼中却没有丝毫气馁。刚才的碰撞虽然失败,却让他确认了一件事——灵晶壁垒并非不可打破,只是他的肉身之力还未凝聚到足以破局的程度。
他重新调整呼吸,脑海中飞速推演《九转玄功》的运转路线,将原本分散在四肢百骸的肉身之力,通过特殊的周天循环,一点点压缩、凝练。气海之外的光晕越来越亮,古铜色的肉身之力渐渐凝聚成一道实质般的光柱,光柱表面流转着与灵晶纹路相似的玄奥图案。
这一次,韩烨没有急于冲击,而是让凝聚的肉身之力缓缓贴近灵晶壁垒,如同水滴石穿般,持续不断地施加压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月华渐渐西斜,天边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在韩烨脸上时,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迸射出两道精芒。
“破!”
低喝声中,那道凝聚了整夜的肉身光柱骤然加速,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狠狠撞在灵晶壁垒的薄弱点上!
“咔嚓——”
一声细微的脆响在丹田内回荡,如同冰层碎裂。韩烨清晰地感觉到,那层困扰了他三个月的壁垒,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一缕比寻常灵气精纯百倍的银色气流,从裂痕中缓缓渗出,顺着灵晶表面流淌,最终在原本那道雏形印记的位置,勾勒出一道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纹路。
银色灵纹初现的刹那,整个灵晶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原本滞涩的灵气骤然加速,运转效率竟瞬间提升了三成有余。
韩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步帝灵境,成了。”
虽然这道银色灵纹还很模糊,距离真正的帝灵境尚有距离,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那道最难的门槛。接下来,便是以灵气滋养灵纹,让其彻底成型,那时,他才能算得上是真正踏入了半步帝灵境一品。
窗外,晨曦渐盛,将炼器铺的阁楼染上温暖的金色。韩烨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经过一夜的淬炼,他的肉身与灵晶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凝练的力量感。
他走到墙角,拿起一柄备用的精铁长剑,灌注刚刚蜕变的灵晶之力,随手朝着旁边的青石桌斩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银色弧光闪过。
下一秒,那张坚硬的青石桌竟无声无息地从中间裂开,断面光滑如镜,连一丝多余的碎石都没有。
韩烨看着断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一剑的威力,比之前至少提升了五成,更重要的是,灵晶之力附带的银色灵纹,竟让剑气带上了一丝破法的特性——这便是半步帝灵境修士,与王灵境巅峰最大的区别。
“接下来,该找些能承受灵纹之力的材料了。”韩烨抚摸着剑身,心中已有了计较。普通的灵材,恐怕已经无法承载带有银纹的灵晶之力,想要炼制更强的灵器,他需要更珍稀的矿石,比如……传闻中只在妖兽山脉深处产出的地心火髓。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突破的同时,岚风城的某个阴暗角落,一道身影正对着传讯符低声汇报:“韩烨的气息有异动,似乎……突破了。”
传讯符另一端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盯紧他。告诉陛下,岚风城那只小蝼蚁,好像要变成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