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陈谨在招待所窗前伫立良久。监控画面里林晓在密室中的身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陈组,完整记录显示她在密室里待了三十七分钟。孙阳递过存储盘,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
画面中的林晓摩挲着父亲留下的手表,肩膀微微抽动。陈谨轻叹:她还在挣扎。
要申请搜查令吗?
时机未到。陈谨摇头,现在行动会打草惊蛇。
他想起古县案时,林晓在污染企业外连续蹲守三昼夜的执着身影。那时的她眼中燃烧着理想的火焰,而今这火焰似乎快要熄灭了。
上午九点,陈谨再次走进县纪委大楼。林晓开门时明显一怔:老师?您怎么...
来看看你的工作环境。陈谨自然地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墙角的书柜。
林晓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正要出去开会...
就几句话。陈谨在沙发坐下,记得你父亲那块表吗?
林晓猛地抬头:老师怎么...
你说过那是你最珍贵的东西。陈谨声音很轻,因为它提醒你为何要做纪检工作。
林晓的嘴唇微微发抖:我一直记得。
记得什么?陈谨追问,记得你父亲的事,还是记得他为何而死?
我都记得。林晓的声音哽咽,可是老师...
书柜方向传来轻微响动。陈谨起身走近,发现缝隙间夹着一角白纸。
这是什么?
别动!林晓突然站起,声音尖锐。
陈谨的手停在半空。转身看见林晓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
老师,求您...她的声音带着绝望,别再问了。
陈谨的心沉了下去。想起古县案时,林晓曾斩钉截铁地说:纪检工作不相信眼泪。而今,说这话的人却在流泪。
陈谨收回手,我不问。
他走到窗前,望着苏醒的城市。卖早餐的小贩正在收摊,孩子们背着书包走过,远处塔吊缓缓转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
下午随我去市里汇报。陈谨转身,目光如炬,这是命令。
林晓颓然坐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车子驶出纪委大院。后视镜里,林晓的车始终保持着距离。
她在通话。孙阳盯着监控,信号加密了。
陈谨闭目养神。这是给林晓最后的机会。
雨点敲打车窗,模糊了视线。在盘山公路转弯处,林晓突然超车停下。
她站在悬崖边,雨水打湿了衣衫:老师,如果我犯了错,您会亲手抓我吗?
我会给你自首的机会。
林晓苦笑:一步错,步步错。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晚了...她望着灰蒙蒙的县城,自从签字那天,就回不去了。
什么文件?
林晓还未回答,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脸色骤变:必须回去了。矿场...出事了。
回程路上气氛压抑。林晓的车开得飞快,几次险些闯红灯。
矿场事故。孙阳挂断电话,井下还有三人。
事故现场拉起警戒线。满身煤灰的工人蹲在路边,脸上写满惊恐。吴亦天正在不远处打电话,脸色难看。
林晓站在现场中央听取汇报,背影挺直如昔。但陈谨看见,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意外,对不对?陈谨走近低声问。
林晓睫毛轻颤:调查组会查清。
在你调查之前,陈谨注视她的眼睛,是否该解释为何明知安全隐患却不整改?
林晓的嘴唇动了动,终未言语。
深夜,监控显示林晓再入密室。她取出文件细看良久,又小心锁回。
能看清内容吗?
太模糊。孙阳放大画面,只能确认是份协议。
陈谨想起白天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凌晨两点,林晓办公室的灯终于熄灭。陈谨毫无睡意,翻开《民生监督手册》,不忘初心四字在灯下格外醒目。
窗外矿场灯火通明,救援仍在继续。每过一分钟,井下工人就多一分危险。而比矿井更深的,是人心里的陷阱。
他拿起电话:准备搜查令,是时候了。
夜雨敲窗,长夜未央。真相仍沉睡在冰冷的保险柜中,等待黎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