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微被万合华和秦沐阳接连劝阻,只得强压下心头不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姜秣,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口,仍显露出她的不满。
姜秣对万合华,以及秦沐阳微微颔首,算是承了他们解围的情。
她并未再多看楚月微一眼,转而将目光投向船外湖光山色,并未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楚月微被姜秣这般无视,又见苏南轩的目光依旧追随着姜秣,心中更是憋闷,却也不好再当众发作,只得强压下火气,悻悻地坐到一旁。
画舫缓缓前行,湖风送爽,吹散了方才的些许插曲。
众人品茶闲谈,话题渐渐转向书院趣事、诗词歌赋。何湘黛地陪着他人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不时看向姜秣,见她始终气定神闲,心中稍安。
苏南轩几次想再与姜秣搭话,但见她神色疏淡,只静静望着湖面,周身似有无形的屏障,终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秦沐阳倒是从容,与万合华等人谈笑风生,偶尔也会将话题引向姜秣,见她无意深谈,便也一笑而过,并不强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画舫行至湖心一处视野极佳的水域,远远可见几支早荷亭亭玉立,粉嫩的花苞在碧叶间若隐若现。
“快看那边!真的有早荷!”一位小姐欣喜地指向远处。
众人纷纷起身凭栏远眺,气氛一时活跃起来。
楚月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端起一杯刚斟满的热茶,笑吟吟地走向正倚在船舷边的姜秣,“姜姑娘,方才是我失言了,这杯茶,算是我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她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倾,手中那杯滚烫的茶水便直直地朝姜秣身上泼去。
事出突然,两人距离又近,何湘黛吓得惊呼一声,“姜姐姐小心!”
周边看早菏的几人也是脸色一变,欲要上前已是不及。
然而,就在那滚烫的茶水即将泼到姜秣衣袖的瞬间,她身影微动,不着痕迹地向旁侧挪开半步。茶盏擦着她的衣袖掠过,尽数倾洒在甲板上。
姜秣转过头,目光落在因用力过猛而有些踉跄的楚月微身上,“楚小姐,当心脚下。”
她既未动怒,也未指责,甚至连语调都未曾抬高一分,可那平静的目光却让楚月微心头莫名一寒,船上顿时鸦雀无声。
方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姜秣是如何躲开的,只觉得她运气太好。
但苏南轩、秦沐阳等眼力稍好些的,却看出那绝非巧合,那轻描淡写间展现出的反应与步法,绝非常人所能及。
秦沐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深思,看向姜秣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
苏南轩则是松了口气,随即对楚月微怒目而视,“月微!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楚月微脸色煞白,既是后怕,又是羞窘,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万合华连忙上前打圆场,“月微想必是不小心。快让人来擦干净,免得再滑倒旁人。”她说着,暗暗拉了楚月微一把,将她带离了姜秣身边。
经此一事,楚月微彻底安分下来,只是时不时用复杂的眼神瞥向姜秣。
正当他们准备返航时,不远处,一艘更为华丽宏大的画舫正缓缓驶来,船头的旌旗还挂着“容”字字样。
船上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凭栏而立,衣料在日光下流着光溢。
为首的一名女子,身着白红相间的纱全裙,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眉宇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张扬。
她目光扫过姜秣所在的画舫,扬声道:“我当是哪家的画舫如此风雅,原来是大启的才子佳人们。只是这船未免也太素净了些,远远瞧着真是寒酸。”
她话音清脆,却字字刺耳。
楚月微本就在姜秣那里受了气无处发泄,被这么一激,顿时来了气,怒道:“你说什么?哪里来的蛮夷之辈,在此大放厥词!”
那红衣女子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肆意,“呵,总好过你们大启,瞧瞧你们这穿戴,这排场真是寒酸?”她身旁的那些华服男女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轻蔑。
万合华和秦沐阳脸色也沉了下来。秦沐阳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容国的朋友,出门在外,还是口下留德为好,山水相逢,何必言语伤人。”
“伤人?”红衣女子挑眉,“本郡主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你们大启的人连实话都听不得?”
苏南轩也忍不住斥道:“你!”
那红衣女子自称郡主时,画舫上的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万合华反应极快,在苏南轩即将开口反驳之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苏南轩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秦沐阳则眉头紧锁,打量着对面画舫上那群锦衣华服的男女,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
那容国郡主见状,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语气愈发轻蔑,“怎么?方才不是还挺能嚷嚷的?看来大启不止排场寒酸,连骨气也软得很哪!”
她身旁一个穿着锦袍的青年男子,嗤笑附和,“凌云郡主,何必与这些小家子气的人一般见识?瞧他们这样,连我们容国寻常商贾的都不如,还有这些小姐们的穿戴,啧啧,怕是连我们郡主身边侍女用的头面都比不上。”
“就是,”另一名容国贵女掩口笑道。
一句句刺耳的话语,如同鞭子般抽在大启众子弟的脸上。
楚月微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万合华和秦沐阳等人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对方的得寸进尺,已然超出了他们能隐忍的底线。
终于,在对方又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中,楚月微猛地挣脱了万合华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带着一丝颤抖,“住口!我大启底蕴深厚,重的是文采风骨,岂是你们这等肤浅之人所能理解的!”
苏南轩也再也按捺不住,沉声道:“不错!容国郡主又如何?此处是大启境内!尔等身为客旅,不知以礼自持,反而口出狂言,难不成这就是容国的涵养,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