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带回的“腥气”线索,让萧景珩心生警兆。漕运总督衙门深夜运送带有腥味的货物,这绝非漕粮应有的气味。他联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私盐!运河乃是盐运要道,若漕司官员利用职权,以漕船夹带私盐,其利巨万,且隐蔽性极高!
“必须查明此事!”萧景珩当机立断。若真能抓住漕司走私私盐的铁证,无疑是捅破淮安漕运黑幕的一把利刃!
然而,漕督衙门守卫森严,且有暗哨,强行探查风险极大。萧景珩目光再次落在那幅舆图上,梁婉清标注的“城西有‘义安帮’,势大,然重诺”一行小字,给了他新的思路。
“展鹏,”他低声吩咐,“你明日设法接触义安帮底层头目,不必见谢龙王,只需传递一个消息:京城来的萧大人,欲知漕督衙门后院夜半腥货之秘,若‘义安帮’能提供线索,或助我一臂之力,本官必不忘今日之情,他日漕运整顿,定予其公道。”
展鹏领命而去。此举虽险,却是打破僵局的无奈之策。萧景珩在赌,赌这“义安帮”对漕司积怨已深,赌那位“谢龙王”并非甘于被盘剥之辈,更赌梁婉清情报的准确性。
等待是焦灼的。萧景珩表面依旧与崔文博等人周旋,查阅那些早已被粉饰过的账目,偶尔提出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麻痹对手。崔文博见萧景珩似乎沉溺于文牍,渐渐放松了警惕。
两日后的深夜,馆驿窗外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啼叫——这是展鹏约定的信号。萧景珩精神一振,悄声开门。展鹏闪身而入,面带兴奋之色,低声道:“少爷,义安帮有回音了!他们愿助大人,并约大人明夜子时,于城西废龙王庙一见,谢龙王亲自到场!”
“好!”萧景珩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
翌日子时,淮安城西,废弃的龙王庙隐匿在荒草与夜色中,残破不堪。萧景珩仅带凌云、雷厉二人,如约而至。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只有几点香头般的微弱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一个魁梧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虽身着布衣,却气势沉雄,目光如电,正是义安帮帮主谢龙王。他拱手一礼,声音低沉:“草民谢昆,见过萧大人。大人冒险前来,足见诚意。”
萧景珩还礼:“谢帮主深明大义,本官佩服。实不相瞒,本官奉旨整顿漕运,深知弊病深重,非革除不可。然初来乍到,耳目闭塞,还望帮主相助。”
谢昆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大人所疑不差。漕督衙门后院,每三日夜半,便有漕司亲兵押运车辆出入,所载正是私盐!皆是以漕船夹带至此,再分装小车,由官兵扮作商队,运往各地销售!此事隐秘,皆由漕督心腹操办,连崔府尹亦未必尽知。”
萧景珩心中剧震,果然如此!官匪勾结,竟至如此地步!
“可有实证?”他追问。
谢昆沉声道:“草民手下兄弟,曾冒险跟踪过一次,记下了其一条秘密出城路线及一处中转货栈。然漕司亲兵护卫森严,难以近前取得物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帮蛀虫,盘剥漕工,走私敛财,早已天怒人怨!只要大人决心铲除,我义安帮愿效犬马之劳,提供人手向导,甚至……必要时可作人证!”
萧景珩看着谢昆眼中那份被压迫已久的愤懑与决绝,知道此人可信。他郑重道:“谢帮主高义,本官铭记于心。待取得确凿证据,定当雷霆出击,还漕运清明,予尔等公道!”
双方密议至东方微白,定下了初步行动计划。萧景珩将依据谢昆提供的线索,派人秘密监视那处中转货栈,伺机取证。
然而,就在萧景珩以为找到突破口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漕运总督潘汝桢,三日后将在府中设宴,为萧景珩接风,并邀淮安文武官员及地方士绅作陪。
宴无好宴。萧景珩深知,这或许是潘汝桢察觉到了什么,意图试探,甚至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前方的路,愈发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