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景珩于宫外步步为营,精心巩固圣眷之际,那些因赵党倒台而利益受损、或心怀怨怼的残余势力,并未真正死心。他们如同暗夜中的蝙蝠,蛰伏窥伺,等待着反扑的时机。萧景珩与公主婚事获帝心默许的消息,如同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意识到,若再不行动,一旦赐婚明旨下达,便再无挽回余地。一场针对萧景珩个人品行和能力的阴险攻击,在暗处悄然酝酿。
这日朝会,议题本是关于漕运新粮入库及北方边镇换防的常规汇报。各项事宜议定,元景帝正欲宣布散朝。忽然,一位素以“关心民瘼”着称、实则与旧赵党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御史大夫王锟,手持象牙笏板,快步出班,神色凝重,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事关朝廷体统、官员风纪,不得不言!”
殿内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元景帝眉头微蹙,道:“王卿有何事奏?”
王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陛下!靖安侯萧景珩,年少有为,陛下信重,委以重任,更期许甚深,此乃朝野共知。臣等亦盼其能成为国之栋梁,不负圣恩!” 他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铺垫,随即话锋陡转,语气沉痛:“然,臣近日闻听市井流言,心中甚为不安!有言靖安侯不务正业,其名下商行‘景珩记’近来大肆扩张,涉足茶丝盐铁乃至海外奇珍,获利颇丰,更闻其研制一种名为‘玉露凝香’的奢靡之物,于权贵间流传,一瓶之价堪比千金!臣非是眼红其富,实乃忧心其行!”
他目光扫过班列中神色平静的萧景珩,声音提高:“靖安侯身负礼部重任,参赞军机,乃陛下近臣,更兼……咳咳,”他刻意含糊了一下,“身负天家厚望。理当恪尽职守,清廉自守,以为百官表率!如今却汲汲于商贾之事,追求奢靡之风,此绝非人臣之道!长此以往,恐令天下士子寒心,以为朝廷重利轻义!更恐有心人非议,言天家择婿,竟重商贾之流!此风一开,国体何在?官箴何存?臣恳请陛下明察,规劝靖安侯,以正视听,以清流弊!”
这一番话,可谓毒辣至极!避实就虚,不谈具体政绩过失,专攻“经商”、“奢靡”这两项最容易引发文官集团反感的话题。将个人商业行为上升到“败坏官风”、“有损国体”的高度,更阴险地将“天家择婿”与之挂钩,暗示萧景珩的商人背景会玷污皇室清誉,直接动摇其尚主的合法性基础!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清流官员面露沉思,显然此话触动了一些人固有的“士农工商”等级观念。就连一些中立派官员,也觉得王锟所言虽可能夸大,但并非全无道理,萧景珩确实应更加避嫌。
萧景珩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他早已料到会有此招,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且角度如此刁钻。他正欲出列反驳,元景帝却已面沉如水。
“荒谬!”皇帝一声冷喝,打断了下方的议论。他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王锟:“王锟!尔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也需有真凭实据!萧景珩商行,乃其祖产,合法经营,依法纳税,何来‘不务正业’?其所制‘玉露’,朕亦见过,不过是些风雅小品,朕看倒是心思奇巧,何来‘奢靡’之说?至于‘有损国体’、‘玷污清誉’——”
元景帝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更是无稽之谈!朕选用人才,唯才是举,唯德是瞻!岂会因其家业如何便有所偏废?萧景珩自入朝以来,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为国为民?漕运案、北疆功、春闱试,哪一桩不是堂堂正正?尔等不念其功,反以莫须有之词构陷,是何居心?莫非以为朕是昏聩之君,可任人摆布吗?!”
最后一句,已是厉声质问,帝王之威笼罩全场。王锟吓得浑身一颤,噗通跪地,连声道:“臣不敢!臣万万不敢!臣只是……只是忧心国事,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哼!”元景帝拂袖而起,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今日之事,朕心中有数!萧景珩之功过,朕自有明断!往后若再有人以此等捕风捉影之事攻讦大臣,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噤若寒蝉的百官。王锟面如死灰,被人搀扶而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被元景帝以强硬姿态彻底压下。
然而,萧景珩缓步走出金銮殿时,脸上并无喜色。皇帝的维护,固然暂时击退了明枪,但王锟今日之言,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许多官员的心中。 “经商”终究是他一个容易被攻击的“弱点”。他意识到,不能再让“玉露凝香”仅仅停留在“风雅”和“孝心”的层面,必须尽快赋予其更无法被指责的价值,甚至将其转化为一项于国有利的“功绩”。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要让这“玉露”,成为外交上的一件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