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床头那碗草药汤还冒着点热气,苏婉清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李慕白靠在墙边,手里攥着那个绿色小瓶,瓶底的倒计时数字还在跳:47:58:12。
“她不会无缘无故送药。”苏婉清低声说,“可要是真想害人,也不会等到现在。”
李慕白把瓶子放回抽屉,锁好。“她在等我们低头,等我们开口求她。”
“那就别让她等到。”苏婉清站起身,掀开蒸锅盖,一团白雾扑上来,她伸手取出一块刚出锅的米糕,软糯金黄,香气四溢。“我去找她。”
李慕白一愣:“你去?”
“她也是女人。”苏婉清笑了笑,“女人之间,有时候比你们男人说话管用。”
她没再多解释,端起盘子就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要去串门。
观察室在基地东侧的小楼里,原本是临时监控点,现在被李美丽占了。她坐在折叠椅上,翘着腿,手里捏着一支口红,慢条斯理地往嘴唇上涂。听见门响,眼皮都没抬。
“哟,村里的大厨亲自上门?”她收起口红,嘴角一扬,“怎么,想请我吃饭?”
苏婉清把盘子放在桌上,推过去:“尝尝这个,新米做的。”
李美丽盯着那块米糕,没动。
“怕有毒?”苏婉清挑眉,“你要真信不过,我先吃一口。”
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小角,嚼了几下,笑道:“是不是比城里买的点心香?这可是能抗百毒的灵稻,第一茬收的。”
李美丽这才伸手,拈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刚嚼两下,眼睛就微微睁大了。
“味道不对。”她皱眉。
“当然不对。”苏婉清坐下来,语气轻松,“普通大米哪有这种回甘?这米种,据说是几百年前留下的。”
“少来这套老祖宗的故事。”李美丽冷笑,“现在谁还信这些?”
“你不信?”苏婉清歪头看她,“那你知道郑和船队在这片土地上种过‘天赐米’吗?专为救荒年百姓,埋下种子,立碑为记——说后世若有饥荒,挖出来就能活命。”
李美丽手一顿:“你胡扯什么?哪来的碑?谁见过?”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苏婉清不紧不慢,“我也没见过,但我信。因为这米的味道,跟古书里写的‘入口生津,暖腹驱邪’一模一样。”
“你还看古书?”李美丽嗤笑一声,“装什么文化人?”
话音未落,门又被推开。
李慕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台老旧的投影仪,接上电源,对着白墙按下开关。画面一闪,浮现出一片古老的河滩,远处帆影点点,一群穿着明代服饰的人正从船上搬运陶罐,埋进土里。镜头缓缓推进,一块石碑露了出来,上面刻着几行字:
“永乐十九年,奉旨南巡,悯民饥苦,留谷种三百瓮于湄公河左岸。后世若逢大旱瘟疫,掘此田者,可活万人。”
李美丽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一滑,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这是假的!”
“录像是假的?”李慕白关掉投影,平静地看着她,“设备是我从县里借的,片子是我昨晚整理资料时发现的。原始胶片藏在省档案馆,编号0372。”
“不可能!”李美丽声音发颤,“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明朝遗迹?没人知道!连我爸都没提过!”
“所以你哥抢这块地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毁什么?”苏婉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以为这是争项目、争政绩?其实你是在刨人家的救命粮。”
李美丽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你送来这药,说是交易。”李慕白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绿色瓶子,“可你心里清楚,这药一旦用了,我们就得交出所有秘密。你是想帮哥哥夺权,还是……真的觉得这么做对?”
“我哥他……”李美丽低头看着那瓶子,手指微微发抖,“他只是想让咱们家过得好一点。”
“靠抢别人的饭碗过好?”苏婉清摇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轮到你们饿肚子,谁会把饭碗留给你们?”
屋里一下子静了。
李美丽盯着那瓶药,像是第一次看清它是什么。
过了几秒,她忽然抓起瓶子,就要往包里塞。
可就在她抬手的一瞬,指尖一滑——
“啪!”
瓶子摔在地上,绿色液体洒了一地,迅速渗进水泥缝里,只留下一圈湿痕。
三人都愣住了。
李美丽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脸色发白。
苏婉清没说话,弯腰捡起空瓶,看了看,又放下。
“你不该摔的。”李慕白叹了口气,“这不是惩罚你的工具,是测试我们的陷阱。”
“陷阱?”李美丽抬头。
“倒计时启动了。”他说,“从你打开瓶盖那一刻就开始了。现在少了药液,系统会不会判定我们拒绝合作?我不知道。”
李美丽嘴唇哆嗦了一下:“那……那王铁柱怎么办?”
“他已经挺过最危险的时候。”苏婉清语气平和,“灵米虽不能直接解毒,但能护住心脉。只要毒素不再加深,他就能熬过去。”
“你早知道了?”李美丽瞪着她。
“我知道你会来。”苏婉清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不会轻易交出东西。所以这一局,不是谁赢谁输,而是你想不想换个玩法。”
李美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记者小陈探进头来:“李总,车准备好了,该回去了。”
她没动。
小陈又催了一遍:“再不走赶不上晚班新闻了。”
李美丽终于转身,拎起包,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苏婉清。
“你说的那个碑……真能找到?”
“只要你愿意找。”苏婉清说,“它就在地下等着。”
李美丽没再说话,跟着记者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李慕白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你还真敢赌她说不动心。”
“我不是赌。”苏婉清把剩下的米糕放进嘴里,边嚼边笑,“我是知道,再狠的人,也怕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李慕白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这哪是村花,你是村里的心理专家。”
“那你要不要给我涨工资?”她眨眨眼。
两人正说着,抽屉突然又震动起来。
李慕白赶紧打开,那绿色瓶子虽然已经碎了,可锁着的抽屉内壁,竟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
【权限绑定失败,备用协议激活:三日内提交共享密钥,否则触发反噬程序】
苏婉清凑过来一看,脸色微变。
“他们还有后招。”
“当然有。”李慕白合上抽屉,眼神沉了下来,“这种人,从来不只准备一条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沉默几秒,忽然问:“你刚才说,郑和留的碑文写着‘掘此田者,可活万人’?”
“对。”
“那如果……我们先把碑挖出来呢?”
苏婉清一怔:“你是说,抢先一步,把证据亮出来?”
“不止是证据。”李慕白站起身,走向窗边,“是告诉所有人——这块地不属于谁的野心,它属于这片土地本身。”
外头天色渐暗,基地的灯一盏盏亮起。远处,王铁柱所在的医疗室窗口透出暖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李慕白掏出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几个字:寻碑行动。
他刚写完,笔尖突然一颤——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像是一滴落下的雨。
可今天,并没有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