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晨露打湿了裤脚。秦天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得实实在在。离村子越来越远,身后那片生活了十六年的山坳,渐渐被层叠的峰峦遮挡,只余下模糊的轮廓。
他没有直接踏上通往县城的大道,而是绕了一段路,走向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坡。
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土坟。没有墓碑,只有几块山石简单垒砌,坟头上已经长出了嫩绿的草芽。
这是他母亲的安息之地。一个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苦命女人。
秦天走到坟前,放下行囊和猎叉,默默地拔掉坟头的几株杂草。山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跪了下来,从贴身处取出那枚温润的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娘,”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在这寂静的山坡上传开,“我走了。”
“以前,是孩儿没本事,让你受苦,连块像样的碑都立不起。”他看着那简陋的坟茔,记忆中母亲模糊的面容和那双总是带着哀愁与温柔的眼睛,似乎清晰了一些。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顿了顿,体内那股八品巅峰的内力自然而然地缓缓流转,周身透出一股精悍的气息,“孩儿有了力量,也有了方向。”
“我要去从军,去搏个前程。不管前路有多难,有多少危险,孩儿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出人头地!”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望向东方,那是县城的方向,也是更广阔天地的方向。
“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回来,给您重修坟茔,立上最好的碑。我会查清自己的身世,弄清楚这玉佩的来历。所有亏欠过我们的,孩儿会一一讨还!”
誓言在山风中回荡,带着少年人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股初生牛犊般的狠厉。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沾上了湿润的泥土。然后起身,将玉佩小心收好,重新背起行囊,扛起猎叉。
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转身,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他真正踏上了通往山外的道路。
山路蜿蜒,逐渐开阔。脚下的路从碎石小径变成了夯实的土路,偶尔能看到车马的痕迹。两旁的景色也不再是熟悉的村寨山林,出现了大片的、刚刚翻耕过的田野,远处依稀可见炊烟袅袅的村落。
独自一人行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有脱离樊笼、海阔天空的憧憬。想到即将见识到的县城繁华,想到军旅生活的挑战,想到那可能存在的功名利禄和更加波澜壮阔的世界,血液便不由自主地加速流动,带着几分兴奋和期待。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的警惕。
融合的记忆碎片和几次系统穿梭的经历,都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世界绝非良善之地。山村固然闭塞,却也相对简单。而山外的世界,人心叵测,危险无处不在。征兵点看似是机会,又何尝不是巨大的漩涡?战场更是绞肉机,八品境的实力,在其中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厚背短刃,冰凉的触感传来,心中稍安。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奔腾不息、比离开村子时似乎又凝练了一分的内力。
八品巅峰的实力,配合诡异狠辣的血刀刀法,还有怀中那几颗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益气丹”和“回气丸”……这些,都是他应对未知风险的底气。
信心,随着每一步的前行,逐渐压过了那丝不安,变得充盈起来。
途中并非一帆风顺。曾遇到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闪烁的流民,试图靠近,但被秦天那猎叉上隐约的血腥气和冰冷的目光一扫,便讪讪地退开了。也曾在荒僻路段,感觉到不怀好意的窥视,但他只是将猎叉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暗运内力,那股隐隐散发出的气势,便让暗处的宵小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小小的插曲,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像是一种历练,让他初步体验了独自在外需要保持的警觉和必要的强硬。
饿了就啃几口硬邦邦的行军干粮,渴了喝皮囊里的清水。夜晚则找个背风干燥的地方,生起一小堆篓火,打坐调息,以代睡眠。《神照经》内力绵绵不绝,不仅能驱散寒意,更能消除疲劳,让他第二天依旧精神奕奕。
数日之后,道路越发平坦宽阔,行人车马也渐渐多了起来。挑担的货郎,赶车的农夫,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佩着兵刃、神色匆匆的江湖客。
远远地,一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城墙蜿蜒雄踞,比想象中要高大许多。城头上依稀可见巡逻兵卒的身影,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似乎绣着一个巨大的“秦”字。
宜阳城。征兵点所在之地。
秦天停下脚步,远远眺望。城郭巍峨,人烟稠密,与他长大的那个僻静山村截然不同,充满了一种喧嚣而沉重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憧憬、警惕、自信……种种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冷静。
整理了一下因为长途跋涉而略显风尘的衣衫,将猎叉握得更紧了些,迈开脚步,汇入了通往城门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