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孤寂。绝对的黑暗。
林天冲出“静滞档案室”,沿着破损的升降井急速上升。周围是扭曲的合金井壁,断裂的线缆偶尔迸溅出细碎的电火花,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皮肤下,银灰与混沌交织的光纹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暗,都带来细微的、仿佛骨骼与灵魂被重新锻造的刺痛与新生。混沌秩序原力在体内奔流,不再像最初那样难以掌控的狂暴,而是如同驯服的江河,汹涌却有序,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与深沉的、与这片宇宙根源共鸣的韵律。
他闭上眼,感知扩散。穿透数百米的岩层,“看”到了外部的虚空。那个从地月之间L2点折跃而来的、巨大的、不规则的“山峰”,在他的意识中无比清晰**。
它的体积足有数十公里,表面是不规则的、棱角狰狞的暗红色晶体,仿佛凝固的血液与熔岩,其间点缀着无数闪烁着不祥幽绿光芒的蚀能纹路。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中央区域,那里有一片相对平坦的、散发着 柔和银灰色光芒的区域,光芒的波动… 与他体内的混沌秩序原力,有着 惊人的相似!只是,多了一种 难以形容的 僵硬、冰冷、仿佛被强行固化的感觉**。
这不是自然天体,也不是纯粹的蚀能造物。这是… 一件 兵器? 一座 囚笼? 还是… 某种 试探性的“饵钩”**?
它的轨迹,笔直地指向“凿子”基地所在的环形山。速度越来越快,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与能量,即将进入最后的撞击轨道。
十五分钟。不,或许更短。
林天睁开眼,眸中太极虚影旋转,倒映着头顶即将降临的毁灭阴影。他没有丝毫恐惧,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澄澈。新生的力量在渴望战斗,渴望印证,渴望… 撕开这遮天蔽日的黑暗**。
“通讯关闭。执行‘孤月’协议。”他在私人频道中对陈诺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彻底切断了与基地的所有联系。接下来的战斗,他们帮不上忙,任何分心都可能致命。
他冲出了升降井顶端,重新回到了那片被他之前的能量洪流清洗过的、此刻更加破败的环形山底部。抬头,漆黑的天幕中,那个巨大的暗红色“山峰”已经占据了小半个天空,投下的阴影即将吞没整个环形山。恐怖的压迫感即便是在真空中,也仿佛化作实质,让人窒息。
没有时间布置陷阱,没有时间寻找地利。这里是月球背面,除了荒凉的月岩和死寂,一无所有。
但林天要的,就是这一无所有**。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月面上,坐在那个巨大撞击坑的中心。双手自然垂于膝上,掌心向上。他闭上眼,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力量,开始向内收敛,沉入灵魂最深处,沉入那点不断旋转的混沌奇点烙印。
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头顶的毁灭阴影,脚下的冰冷月岩,乃至自身的呼吸与心跳。世界变得纯粹,只剩下 “存在”本身,以及… “力”的流转。
他“看”到了体内奔流的混沌秩序原力,银灰与混沌交织,如同星河与暗流。他“看”到了三块星炬碎片的虚影,它们不再仅仅是环绕,而是更深地嵌入了那混沌奇点周围的“轨道”,彼此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共鸣。他“看”到了灵魂深处,那枚黯淡的星辉密钥,它静静地悬浮,虽然力量耗尽,但其内核中蕴含的那丝 与“往昔之门”、与“静滞档案室”同源的 守护与界定的意志,依旧存在。
他开始回想,回想刚才在静滞舱接收到的、那海量信息中,关于“蚀日之痕”本质的描述,关于“混沌本源”与“秩序框架”相互作用的模型,关于… 强行接引、调和太阳能量时的那种 极致痛苦与明悟**。
“渔翁”投下的“饵”,蕴含着与他同源的力量。这是试探,也是… 机会**。
既然你想要“钥匙”,那就让你看看,“钥匙”能打开什么,又能… 锁住什么。
林天的意识,缓缓地、试探性地,向着头顶那即将撞击的巨大“山峰”,尤其是其中心那片银灰色的区域,延伸过去。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只是一种 纯粹的、带着他独特力量波动与意志烙印的 … “触碰”**。
嗡——!
就在他的意识“触及”那片银灰区域的刹那,整个巨大的“山峰”猛地 剧烈震颤了一下!其表面那些暗红色晶体和蚀能纹路发出疯狂的闪烁,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而中心那片银灰区域,光芒骤然 大盛,竟然 主动地、贪婪地 “吸附”住了林天探出的这缕意识**!
一股 冰冷、僵硬、却又带着一种原始饥渴的 意志,顺着这意识的联系,逆袭而来,疯狂地 冲击、探查着林天的灵魂!同时,一种 强大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 “吸摄”过去的 牵引力,从那银灰区域中心爆发**!
果然!它的目标,就是捕获我!捕获这个“原初之钥”!林天心中冷笑。
他没有抵抗那股牵引力,甚至 … 主动地、加大了意识与力量的输出!更多的、更加精纯的混沌秩序原力,混杂着他的意志,顺着那道意识的桥梁,主动地、“慷慨”地 涌入了那片银灰区域**!
“既然你要… 那就… 给你!”林天在心中低吼。
这不是能量的对耗,这是… 一场更加危险的、在力量本质与意志层面的 “污染”与“同化”的 角力**!
那银灰区域仿佛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林天输入的力量。但林天输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他那经历了“重塑”、融合了星炬碎片与守夜契约、以混沌奇点为核的… 完整的、活性的、充满“调和”特性的 混沌秩序意志**!
那僵硬、冰冷的银灰力量,在接触到林天这充满生机与变化的力量后,竟然开始 剧烈地 波动、紊乱起来!就像一潭死水,被注入了沸腾的岩浆!那片银灰区域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时而变得更加炽亮,时而又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裂纹中,不是黑暗,而是… 更加纯粹的、与林天力量同源的 混沌秩序之光!
“吼——!!!”
一声仿佛从极遥远的、不可名状之地传来的、充满惊怒与痛苦的 精神咆哮,猛地在林天灵魂中炸响!那是隐藏在“山峰”背后的、属于“渔翁”的意志!它感觉到了不对劲!它的“饵”,正在被“饵”本身 侵蚀、瓦解!
“就是现在!”林天猛地 睁开双眼!左右眼瞳中,太极虚影旋转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了两个吞噬一切的 混沌秩序旋涡**!
“以我为引!以月为镜!以太阳… 蚀日之力为薪!**”
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托!不是攻向那“山峰”,而是… 对准了头顶漆黑天幕中,那轮 燃烧着不祥暗红的 太阳**!
“原初之钥——开启!”
嗡!!!!
林天体内,那点混沌奇点烙印,连同三块星炬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 璀璨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由纯粹的混沌秩序原力构成的 光柱,逆冲而上,不是攻击,而是 … 一种 强行的、疯狂的 “呼唤”与“接引”!
他在主动呼唤、接引“蚀日之痕”的力量**!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举动!刚才只是被动抵挡一道“凝视”,就几乎耗尽了星辉密钥的力量!现在,他竟然要主动引动那毁灭的源头!
但林天的目的,不是毁灭自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头顶那个巨大的、此刻因内部力量冲突而剧烈震颤、速度都开始减缓的“山峰”,尤其是其中心那片被他的力量“污染”、出现裂纹的银灰区域。
“以彼之饵,钓彼之鱼!以太阳之火… 焚汝之钩!**”
轰隆——!!!!
仿佛响应了他这疯狂的呼唤,太阳表面,那“蚀日之痕”的中心,再次 剧烈地蠕动、收缩!下一刹那,一道比之前那道“凝视”粗大百倍、凝实千倍的、混杂着毁灭性暗红与漆黑的 能量洪流,以一种 撕裂虚空的姿态,跨越地月距离,狠狠地 … 灌入了那个巨大“山峰”中心的银灰区域**!
不,不是灌入。更像是……那银灰区域,在林天力量的“污染”和“引导”下,变成了一个 针对“蚀日之痕”力量的 强力“吸引源”和“放大器”**!
“不——!!!” 那来自“渔翁”的惊怒咆哮,变成了绝望的惨嚎**!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那巨大的“山峰”内部爆发!不是外部撞击,而是内部的、力量本源的 湮灭性冲突!“蚀日之痕”的毁灭能量,与“山峰”本身僵硬的银灰力量(此刻已被林天的力量“污染”、“点燃”),以及其表面那些蚀能纹路,发生了 最剧烈的碰撞、反应**!
整个巨大的“山峰”,在虚空中 猛地 膨胀、变形,然后 … 轰然 解体!化作无数燃烧着暗红与银灰光焰的 巨大碎片,如同一场毁灭的流星雨,向着四面八方的月面和更深邃的虚空 飙射而去!撞击点附近的月面,被恐怖的能量冲击波犁出一道道深达数百米的巨大沟壑,无数月岩被汽化、抛飞**!
而林天所在的环形山,因为处于“山峰”正下方,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爆炸阴影区”,只是遭受了猛烈的震荡和能量余波的冲刷。但即便如此,整个山体也在剧烈摇晃,无数巨石崩落,仿佛随时会坍塌**。
林天站在爆炸的中心下方,仰头,静静地“看”着头顶那场毁灭的盛宴。他的身体在剧烈的冲击波中巍然不动,体表的混沌秩序光纹流转,将袭来的能量余波和碎片尽数 “抚平”、“吞噬”、“转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刚才那疯狂的“呼唤”与“引导”,对他的灵魂和身体同样造成了巨大的负荷,但他的眼神,却 亮得惊人,充满了一种 征服绝境、践踏强敌后的 冷冽锋芒**。
“渔翁”的“饵”,没了。还赔上了一部分“钩”。
而他,这枚“钥匙”,不仅没有被钓走,反而… 借“渔翁”自己的“饵”和太阳的“火”,完成了一次惊天的反杀,并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蚀日之痕”与“渔翁”之间的… 某种联系**。
爆炸的光焰渐渐熄灭,虚空中只剩下漂浮的残骸和缓慢扩散的能量尘埃。头顶,那轮太阳,“蚀日之痕”似乎也因为这次剧烈的能量释放而 微微 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祥的燃烧。只是,在其中心,仿佛有一道 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月球,扫过林天,充满了 更加浓烈的… 贪婪、兴趣,以及一丝 … 被冒犯的怒意。
林天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看向身后那个通往地下基地的升降井入口。那里,烟尘正在渐渐散去。
“该回去了。”他低声自语,“看看我们的博士……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他的身影,在月面投下长长的、孤独却挺拔的影子,缓步向着地下走去。身后,是一片被他亲手点燃、又亲手见证其湮灭的 … 毁灭废墟**。
孤月凌空,独对深渊。这一战,他赢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 … 更大风暴前的,一次微不足道的 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