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渊海的死寂与混乱彻底散去，只余下混沌气流缓慢流淌的静谧。天际再无劫云，唯有虚无本身的苍茫。
而在那片刚刚经历过天道之争、时空逆转的虚空之下，相拥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隔绝的世界。
离阙紧紧抱着怀中的栖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碎。他的指尖深深嵌入栖梧背后的衣料，身体带着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
冰蓝色的眼眸紧闭，长睫湿漉，方才渡劫时的决绝与茫然尽数化作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慌与庆幸。
他一遍遍地低声唤着“阿梧”，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紧密的触碰和不断的确认，才能平息那颗几乎要随着栖梧一同湮灭的心脏的狂跳。
栖梧被勒得生疼，却丝毫不想挣扎。
他将脸深深埋在离阙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师尊身上那清冽熟悉、此刻却沾染了雷霆气息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的气息。
深灰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未散尽的决绝、猝不及防的茫然，以及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与后怕。
“师尊……我在……”他回应着，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沙哑的哭腔。
“我没事，你也没事……我们……我们都还活着……”他抬起手臂，更用力地回抱住离阙，仿佛藤蔓缠绕乔木，寻求着最坚实可靠的依托。
过了许久，离阙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怀抱，只是将下颌轻轻抵在栖梧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热与心跳。
“方才……”离阙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
“我好像……看到了你……”他看到栖梧义无反顾扑向雷劫的身影，那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的神魂。
栖梧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紧地抱住他，急急打断：“是幻象！师尊，是心魔劫的幻象！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他仰起脸，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红痕，“我们都好好的，天劫过去了，再也没有什么能逼我们做选择了！”
他不敢去深究那突兀的、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扭转的结局，他只知道，师尊还在，他还在，这就够了。
所有的疑惑与不安，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离阙凝视着栖梧强装镇定却难掩后怕的眼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他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将一个带着无尽怜惜与确认意味的吻，印在栖梧微颤的眼睫上。
“嗯，过去了。”他低声应和，语气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几分失而复得的珍重，“都过去了。”
栖梧被他这温柔的亲吻安抚，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软在离阙怀里。
他蹭了蹭离阙的颈窝，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幼兽，带着浓浓的依赖与撒娇的意味：“师尊，我们回去好不好？回我们的江南小院，我想喝你泡的雪顶寒松，想吃你做的梅花糕……”
“好。”离阙没有丝毫犹豫，揽住他的腰，周身空间法则自然流转。
下一刻，两人便已离开了那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挣扎的玄冥渊海，回到了魔宫深处那片白墙黛瓦、流水桃花的静谧天地。
依旧是暖黄的灯笼，潺潺的流水，簌簌落下的桃花瓣。
但再次踏上青石板桥，感受着空气中湿润的水汽与淡淡花香，两人心中却涌起一种隔世为人的恍惚与庆幸。
离阙牵着栖梧的手，走过他们曾携手同行的每一处。他没有立刻去泡茶，也没有去做点心，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牵着，在庭院中缓缓踱步。
阳光透过桃花的间隙洒下，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指根处那对梧桐木心与玄冰魄打造的对戒，在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师尊，”栖梧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离阙，里面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恋与坚定。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为对方做那种选择。”
离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栖梧的脸颊，冰蓝色的眼眸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如渊海的柔情与承诺。
“不会了。”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如同立誓，“从此往后，我在处，便是你在处。生死祸福，皆由你我同担，再无分离，亦无牺牲。”
栖梧望着他，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他重重地点头，唇角却高高扬起，露出一个灿烂得如同拨云见日般的笑容。
他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离阙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又充满了幸福：“嗯！说好了！师尊不许反悔！”
离阙被他撞得微微后退一步，随即稳稳接住他，感受着怀中人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心中那片因逆转时空、承载天道而生的冰冷与孤寂，仿佛也被这温暖的躯体一点点熨帖、融化。
他低头，吻了吻栖梧的发旋，柔声道：“不反悔。”
当晚，离阙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栖梧爱吃的清淡小菜和精致的梅花糕。没有惊动任何魔侍，两人就在庭院中的石桌上用了晚膳。
烛火摇曳，映着彼此的脸庞，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都带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饭后，离阙果然取出了珍藏的雪顶寒松，在院中的小亭里为他泡茶。热水冲入茶盏，雾气氤氲，茶香清冽。
栖梧就趴在石桌上，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离阙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动作，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纤长的睫毛，以及那被茶水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眼尾，只觉得心中被填得满满的，再无一丝阴霾。
“师尊，你真好看。”他看得痴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离阙抬眸睨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与茶雾中显得格外柔和，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盏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栖梧接过茶盏，却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心，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傻傻地笑着。
夜色渐深，星河垂落。
寝殿内，红烛高燃，暖帐低垂。没有了捆仙索，也没有了眼罩，只有最纯粹、最温柔的亲密无间。
离阙极尽耐心与怜爱，每一个亲吻，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与仿佛要将人刻入骨血般的深刻爱意。
栖梧则全然敞开自己，热情地回应着，如同藤蔓缠绕，如同飞蛾扑火，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对方。
情到浓时，栖梧攀着离阙的肩背，在他耳边带着泣音一遍遍地呢喃：“师尊……离阙……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离阙紧紧拥着他，吻去他眼角的泪痕，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与温柔：“是，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永远。”
躯体交缠，灵魂共鸣。指间的对戒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恒久的光芒，仿佛在见证着这对历经磨难、终于冲破一切枷锁的道侣，在此刻许下的、跨越生死与轮回的永恒誓言。
窗外，桃花悄然绽放，暗香浮动。
江南的夜，温柔而绵长，将所有的伤痛与风雨都隔绝在外，只余下满室的缱绻与安宁。
梧桐玉暖，凤栖于阙。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全文完
——车在书圈，或者关注我的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