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黑暗。一切。都是黑暗的。
“我爱你。”
他记得这个地方。他一直都记得。
“我爱你。”
感觉既温暖又寒冷，既自由又令人窒息，既扭曲又柔软。这就是他总是会回来的地方。在这里，深渊再也无法束缚他。
“我爱你。”
无形。他没有形态。没有思想的表象。他的情感如同一串狂野的熵，冲击着他的整个存在，流淌在构成他存在的无尽织锦中。
“我爱你。”
还有那幅挂毯，那个与现实不协调的存在，他每一秒都想将其撕碎。他被充满爱意地拥抱，被完全拥抱，被一个不断在他全身上下起伏流动的阴影所崇拜。
“我爱你。”
狂喜。充实。陷入。着迷。他没有意志。没有感觉。无处可去。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坟墓。永远被包裹在无限爱意的怀抱中。
“我爱你。”
他别无选择。这就是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将永远知道的一切。在这个影子花园里，被崇拜和爱着。永远，永远不会被遗忘。
「...... 巴鲁...... 斯...... 巴鲁！」
也许不是。那颗无形的星星听到了。微弱地。但仍然在那里。呼唤着他。
「斯巴鲁......」
星星知道它。认出它。珍惜它。曾经憎恨，现在爱着它。它需要知道。需要知道那警报声是从哪里发出的。
「斯巴鲁！」
星星伸手去够它，无论它在哪里。但被最后一个障碍挡住了。
笼罩着他内心的阴影。
「昴...... 你在哪里？」
星星抽打着他的头，声音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他必须去找她。她？是的。她。他。他和她。他需要她。不。他想要她。他选择了她。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本质。他的另一半。
他的爱人。
他的庇护所。
他的家。
阴影更加紧密地缠绕着他。他拒绝了它们。
“我爱你。”
不。她不是她。这个...... 监狱。这不是他的家。无论它试图强加给他的情感和现实如何，它都不是。
“我爱你。”
离开。那个开始扭动着，推挤着。它需要离开。但影子却抓得更紧了。
“我爱你。”
停下。
“我爱你。”
他没有。
“我爱你。”
他永远不会。
“我爱你，我爱你。”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会再被束缚。不会再被束缚在他不再是的那个人身上，也不会再被束缚在他永远不想成为的那个人身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现在有东西要保护。一个人。一个他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人。一个选择了他的人。就像他选择了她一样。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被抛弃了。被所有人抛弃了。这不是他们的错。但他依然一无所有。就像她一样。他们找到了彼此。他不再需要这座监狱了。
“我爱你。我爱你。” 让他走。“我爱你。” 它不会让他走。“我爱你。” 它永远不会让他离开。“我爱你。” 它不会。它永远不会。他曾是她的。“我爱你。” 她知道得更清楚。他和她在一起更安全。更被爱。从未忘记。“我爱你。” 从未被抛弃。“我爱你。” 令人作呕。这些不是他的想法。从来不是他的想法。“我爱你。” 一个死去的概念的记忆，一个他从未选择的死去的现实。“我爱你。” 他无法抗拒。“我爱你。” 希望。救赎。只是遥不可及。“我爱你。” 也许。“我爱你。” 这样更好。“我爱你。” 永远不会。“我爱你。” 梦，“我爱你。” 希望，“我爱你。” 自由。
「我爱 ——」
「昴！」
声音在整个花园回荡。那颗星星抬起头，它那无形的存在几乎无法穿越地狱的锁链。
一缕暮光照耀着他。微弱，如泡沫般轻盈。但就在那里。带来温暖。连接着他那颗缺失的心，一根赤裸的线。他无法触及。但他能。他能抓住那根线。他能感受到它的共鸣。感受到它回应着他的意志。
他可能是无形的。
他没有嘴。然而，他可以尖叫。
「...... 帮帮我，求求你。」
...... 然后，灯光消失了。
————————
昴喘着粗气醒来，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移。
他的目光落在碧翠丝身上，她正安详地睡在床边的椅子上。起初，他的眼神变得柔和。
然后，当他意识到安娜塔西娅在哪里时，他们都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左手抓得更紧了。
他看了过去。
她紧握着他的手，安详地睡着，呼吸着。
他毫不犹豫，将目光完全集中在她身上。
它就在那里。它在发光。它是活的。
不再渺小，也不再濒临燃烧殆尽的边缘。
事实上，它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闪耀的不是纯白色，而是一种彩虹般的光芒。仿佛它正在他眼前快速变化。
太美了。
滴答。滴答。
所以，真美。
她还活着。他终于赢了。
“你终于醒了，” 昴惊讶地看向床尾，一只白色的狐狸正带着担忧和一丝安心注视着他。
他迅速揉了揉眼睛：“...... 厄里德娜，发生什么事了？”
“这才是我该问你的问题，” 她走过来，坐在他的腿上。“前一刻，我和妹妹还在和缇亚‘讨论’谁会在你们下次外出时照看你们。下一刻，风精灵突然尖叫着冲破屋顶，朝你们所在的位置飞来。考虑到街上的玻璃数量，我相信她一路上打碎了好几扇窗户。就在我们准备追赶她时，她哭着回来了，抱着你们两个，哈利贝尔紧跟在她身后。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才让她平静下来。我们甚至花了更长的时间才说服她不要阉割礼赞者，因为她认为他没有像应该的那样密切照看你们两个是他的错。”
昴凝视着狐狸，然后看向墙上特定高度的拳头大小的洞。“...... 原来如此 ——”
“她没打中。幸运的是，哈利贝尔跳开了。他应该还能生孩子。”
「我的天啊，缇亚。」昴揉了揉太阳穴，既感激契约精灵的关心，又感到恼火。「她现在在哪里？」
狐狸做了个鬼脸，“...... 她和狼人离开了...... 去放松一下。”
“...”
“...”
「...... 他们去——」
“不。战斗。他们去战斗了，这样她就不会一直在房间里踱步，等待你们两个醒来。”
「...... 我正想这么说。」
“别骗我，我们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昴轻笑一声，右手挠着脖子，左手仍被爱人紧紧抓住。他忍不住微笑，注视着她。
“我们无法分开你们的手，” 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厄里德娜身上。“即使在昏迷状态下，你们也无论如何都不愿分开。我会称之为浪漫，但总觉得有些...... 不安。把她身上的被子拿开。”
昴挑了挑眉，但还是照做了，用空着的手掀开包裹着他们的毯子，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安娜塔西娅穿着约会时的衣服，但衣服已经破损，很可能是缇亚飞过或有人检查身体时造成的，昴的情况也差不多。通常，看到安娜塔西娅半裸的...... 身体部位，昴的眼睛会瞪大。但这次并非如此。
不。他惊讶的原因是皮肤下面的东西。黑色的血管和色素斑从安娜塔西娅的胸口，特别是她的心脏，延伸到肩膀，然后是右臂，最后到达她的无名指。深色的 “墨水” 形成了一种图案，灰色和黑色的旋涡沿着她的手臂向上延伸到胸口。就像一个腐烂的纹身，它看起来几乎是美丽的，只是其中的含义让他感到恶心。
昴卷起自己的头发，然后部分脱掉了衬衫。同样的图案。
他的一个担忧成真了。他已经把一切都给了她。
「...... 是我想的那样吗？」
昴咽下一口干咳，“...... 嗯。是被诅咒的血。直接从卡佩拉流出来的。”
“病态，却又令人着迷。修女检查了自己的状况，惊讶地发现体内出现了一种熟悉的咒语组合。沃尔加姆。”
昴明白了“...... 是啊。就像我的一样。”
然后，昴仔细观察了自己的皮肤。他缺少了几道疤痕。当他看向安娜塔西娅时，这些疤痕随即被发现，与他之前身体组织上的原始位置相呼应。
昴感到一阵内疚。这就是利用强欲的代价。“合同” 看起来要么全部，要么一无所有。
“昴，” 一个新的声音突然响起，昴不情愿地将目光从爱人现在沾满污垢的肌肤上移开，看向他曾经的精灵，现在他完全清醒了。“拜托了。告诉贝蒂和她姐姐发生了什么。”
尽管星星犹豫不决，他还是照做了。他竭尽全力总结了一切，包括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以免两个精灵对他的行为产生怀疑。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他发现安娜塔西娅正因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奄奄一息，这种能力来自昴女的强欲因子，他基于观察雷古勒斯使用能力以及在普里斯特拉之前与碧翠丝交谈，得出了一个想法。
他们的反应...... 至少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真是太蠢了......” 碧翠丝看起来快要气炸了，她竭尽全力朝昴大喊，却不想吵醒安娜塔西亚，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可爱，“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 我知道。」
“你知道吗？！” 碧翠丝用手捂住嘴，数到三，然后继续说道：“你的奥德。它现在变弱了。弱得多。贝蒂认为它大约只有以前的一半或略多一点，我猜。你大约三十年后就会死去，最多四十年。这还不算它可能对你身体稳定性造成的影响。事实上，你的奥德可能会因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失去了这么多而崩溃。”
「...... 但她现在会和我一样长寿。」
碧翠丝正要反驳，但厄里德娜打断了她。“这种...... 能力。你相信你能在其他人身上复刻吗？”
昴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看起来要求非常具体。而且双方参与者都必须愿意到疯狂的程度。”
他在敌人身上，在魔女教徒身上进行了广泛的测试。只有伤口会被改变，而不是奥德。看来双方 “契约者” 都必须愿意牺牲并分享一切。一切。简单的 “战斗” 协议并不能满足这个条件。至少，昴是这么推测的。
狐狸继续追问道：“我明白了。那么你就不能从其他人那里夺取奥德了......”
昴举起右手。“不，我不会那么做的。安娜绝不会允许我那么做。”
他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
厄里德娜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安娜想要什么？”
他明白她在暗示什么。“我知道...... 当她发现我做的事情时，她会恨我的。”
狐狸盯着昴，然后看向自己的妹妹。“他一直都这么蠢吗？”
「喂......」
碧翠丝耸耸肩。“贝蒂记不起来了，但贝蒂内心深处有种感觉在说‘是的’, 事实上。”
“好吧，我知道我是，但是 ——”
厄里德娜和碧翠丝一起摇了摇头。“看来一旦你的记忆恢复，你会有一段艰难的时光，妹妹。”
「这种感觉真的很似曾相识 ——」
「是啊，是啊。」
「别像蕾姆和拉姆那样！」
昴感觉到安娜塔西亚在他身边动了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已经不再躺着了。昴在与她四目相对之前就移开了视线。
你能怪他吗？看到她的表情，碧翠丝和厄里德娜都吓了一跳，这让昴一时间感到害怕。
「早、早上好啊，安娜。」「...... 看到你醒来真是太好了，安娜波。」
“...”
安娜塔西亚什么也没说，但似乎做了某种手势，使得两个精灵缓缓点头，离开了房间。
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昴感到喉咙发紧。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 你醒了多久？」
“…”
“…”
「...... 从你醒来开始。」
所以，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早晨，她的呼吸在睡眠和清醒时会有所不同。
...... 好吧，这听起来可能有点毛骨悚然。但昴就是忍不住想知道这些事！
总之。
沉默弥漫开来，他不想看她，害怕看到她对自己如此生气，或者哭泣，或者...... 失望。
于是，他做了下一件最好的事。
“对不起！”
他猛地将头撞在床垫上，就在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我本可以告诉你，但我知道你会拒绝。而且我不想冒任何风险。我觉得道歉比冒生命危险要好。对不起。”
“...”
他感到紧张，但还是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夺走了你的选择。我知道你会讨厌这样。讨厌我为你献出生命。最糟糕的是，我给了你我的诅咒。我甚至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我知道。我这样做也不公平。我只是...... 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做这件事时没有思考。所有的事情。我都考虑过了。权衡了各种选择。然后做出了选择。这并非凭空而来。我对一切都负全责。”
“...”
「...... 所以，如果你恨我。想停止和我说话。或者永远不见我。无论你想要多久，我都会照做。我会 ——」
「昴。」
他立刻闭嘴了。
“...”
「...... 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关于他们的事。」
「...... 是的，确实如此。」
他谨慎地说出每一个字。他之前做过实验，测试过什么算数，什么不算数。这是一场赌博，一个可能导致她死亡的重大风险。但这是必要的。他需要尽可能多地说话，解释一切。这样合同才能通过。他需要分担所有的 “负担”。这个风险是值得的。
“你不能再解释了，对吧？”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比言语更响亮，昴听到她叹了口气。“我想也是。”
“...”
「...... 那个『提议』呢？那是计划的一部分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救我的 ——」
“不。”
他绝不会让这句话被误解。
在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昴继续说道，他需要纠正这一点：“永远不会。在我的人生中，我会假装向我爱的人求婚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每一份情感。我付出的每一片心。即使我们不是处于这种情况，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我会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打算娶你。我的人生中没有其他人比你更让我想要。现在没有了。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沉默再次降临。昴低着头。然而，他的好奇心却在召唤着他。
他想知道她的反应。
「......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听到她的声音颤抖，几乎是嘶哑的，这让他的心碎了。「为什么是现在？就在前一天，你还那么犹豫不决。你爱他们。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你告诉我的。我...... 有那么多计划。十几次约会。无数种方法来赢得你的心。我听到你这么说。这让我非常高兴...... 也非常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如果我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我想象力的虚构。我不想错过机会...... 所以，我答应了。所以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吗？我们的爱情是一场梦吗？是你为了多给我几年时间而做的事吗？是因为你感激我吗？告诉我。求求你。在那一天里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 一切。
当他在她身边醒来，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仿佛在寻求生命的慰藉。
当她花时间给尤里乌斯、里卡多和三胞胎写信的时候。
当她请求他在夜晚安慰她时。
她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每一天。直到最后一秒，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还有数十个其他的时刻。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天。
对他来说，这是无限的。
所以，是的，一切都改变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