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传回的照片，像一块投入冰水的烙铁，在“玄武”基地核心层激起了剧烈的反应。那个刻在废弃据点工作台上的“三道波纹”符号（编号23），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将“清道夫”的威胁与陈启意识深层的秘密赤裸裸地捆绑在一起。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投影屏幕上并排显示着符号照片和陈启对该符号产生“困惑”反应时的脑波数据。
“这是挑衅，还是某种……交流？”王刚的影像通过加密线路传来，他本人仍在老工业区组织后续搜查，脸上带着连夜奋战的疲惫，“清理现场的人非常专业，几乎没留下任何生物信息或电子痕迹，唯独留下了这个符号。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看到。”
“更像是标记。”高岚教授紧盯着那个符号，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同样的波纹，“‘清道夫’在标记某种东西，可能与陈启有关，也可能与这个符号本身代表的意义有关。他或许知道陈启能‘识别’它。”
林瑶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清道夫”不仅知道陈启还活着，甚至知道他目前的状态以及他对特定符号的反应，那意味着他们对基地内部情况的渗透，可能比想象的更深。
“这个符号，编号23，我们之前的研究进展如何？”林瑶转向高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进展缓慢。”高岚摇头，“它非常古老，结构极其稳定，能量反应微弱但本质极高。我们对比了所有已知的‘织网者’符号库，没有找到完全相同的，但其波动模式，与几个象征‘基础’、‘流动’或‘信息载体’的符号存在某种拓扑同源性。它可能代表一种更本源的规则。”
她调出一组复杂的能量频谱对比图。“更重要的是，陈启之前对此符号产生的‘困惑’反应，其脑波模式与他无意识解读‘流动’、‘平衡’等概念时类似，但更加……原始和深层。仿佛这个符号触及了他意识底层某个更核心的‘数据库’。”
一个能触及陈启意识核心的符号，被一个危险的杀手刻意留下。这其中的关联，细思极恐。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对陈启的策略。”林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疼痛刺激虽然危险，但确实唤醒了他部分人格碎片。我们不能因噎废食，但必须更加谨慎。高教授，我们需要设计一套更安全、更循序渐进的唤醒方案，将符号刺激与可控的、非伤害性的感官反馈结合起来。”
“我明白。”高岚点头，“这需要时间设计和测试。”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林瑶语气沉重，“‘清道夫’不会等我们。”
会议结束后，林瑶没有立刻返回办公室，而是鬼使神差地再次来到了陈启的病房。
他还在沉睡，镇静剂的药效尚未完全过去。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痛苦蜷缩的样子，要平静得多。林瑶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他缠着细微绷带的左眼上。
“瑶姐……”
那声微弱如梦呓的呼唤，此刻依旧在她耳边回响。带着依赖，带着痛楚，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拂过他未受伤的右眼眼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因痛苦而产生的细微褶皱。
“你到底……在承受着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在这时，陈启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仿佛陷入了某种梦境。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眉头再次蹙紧。
林瑶立刻紧张起来，凑近一些，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断断续续的、模糊的音节逸出：
“……线……好多线……”
“……蓝色的……在动……”
“……别过来……”
声音里充满了混乱和一种稚嫩的恐惧，不像他平时冷静的模样，倒更像……一个受惊的孩子。
蓝色的线？在动？
林瑶立刻联想到吴镜玄的能力，那些能够违反物理规律、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幽蓝色死线！那是陈启早期遭遇“清道夫”相关案件时，留下的最深印象之一！
他在梦境中，正在回溯那些被遗忘的、属于“陈启”的记忆碎片！而且是与“清道夫”、与那种诡异能力直接相关的关键记忆！
这个发现让林瑶心跳加速。她不敢打扰他，只是屏息凝神地听着，记录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和模糊的音节。
陈启的梦境似乎变得更加激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镜子……破了……”
“……他……在看……”
话音戛然而止。
陈启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之前那种空洞无神，而是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悸和茫然。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快速扫过天花板，然后，仿佛被什么吸引，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到了林瑶的脸上。
他的目光，依旧缺乏明确的理解和认知，但不再是一片虚无。那里面仿佛有情绪的碎片在漂浮——困惑、一丝残留的恐惧，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试图“辨认”什么的努力。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林瑶，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
林瑶也回望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破这微妙而珍贵的一刻。
然后，陈启的嘴唇再次动了动，这一次，声音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沙哑微弱：
“……疼……”
他是在陈述，还是在询问？
林瑶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和：“嗯，之前眼睛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没事了。”
陈启眨了眨右眼，似乎在消化这句话。他的目光从林瑶脸上移开，再次变得有些游移，但那种绝对的“空白感”确实减弱了。他仿佛从一个深沉的、与世隔绝的冰封中，稍微融化了一丝缝隙。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表现出明显的痛苦，只是静静地躺着，偶尔眨一下眼睛，仿佛在重新适应“感知”这件事本身。
林瑶没有离开，依旧陪在床边。她拿出平板电脑，调出那个“三道波纹”符号（编号23）的图片，但没有立刻展示给陈启。她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就在这时，她的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是王刚的紧急通讯，这次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
“林瑶！我们顺着符号的线索，在更深处的一个废弃管道里，找到了更多东西！不是‘清道夫’的，是……基金会留下的！一些被仓促销毁但未能彻底的处理记录，还有……一个处于半激活状态的、小型的能量信标！技术组正在尝试隔离和分析，但这东西的结构……和我们已知的任何技术都不同！它正在散发一种极其微弱的、与编号23符号同频的波动！”
信号另一端传来一些嘈杂的技术术语和紧张的汇报声。
王刚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另外，根据残存记录碎片还原，这个信标……它似乎不是用来发射信号的……”
“……它是个‘眼睛’。”
“一个正在‘观测’着什么的‘织网者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