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港区的喧嚣与光怪陆离的能量爆炸声,被“忘忧集”那神奇的通道彻底隔绝。我们站在一条僻静潮湿的后巷里,午夜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离奇的梦境中醒来。
然而怀中“永冻核心”传来的纯净寒意,体内显着恢复的精神力,以及脑海中清晰无比的、关于“遗忘之谷”和“魂石”的指引,都在冰冷地告诉我们——那不是梦。
我们真的在绝境中遇到了那位神秘的守墓人,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必须先离开这里。”千鹤迅速从震撼中恢复冷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里虽然是港区外围,但依旧不算安全。“守夜人、升格者、还有那个‘虚痕之子’……他们的混战可能随时波及过来,或者战败的一方会溃逃到这片区域。”
我点头同意。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我们借着夜色和阴影的掩护,快速远离港区。有了“永冻核心”持续散发的微弱能量场,我们的体力和精神恢复速度远超平常,移动起来也轻盈了不少。千鹤的手臂在“寒髓”的持续滋养下,骨折处虽然未愈,但疼痛已基本消失,活动无碍。
一路上,我们刻意避开了主干道和可能有监控的区域,专挑偏僻小路行走。城市似乎比之前更加寂静,但这种寂静中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紧绷感。偶尔能看到远处夜空中掠过的守夜人飞艇探照灯的光柱,或者听到极远处传来的、模糊的警笛声。
那场港区深处的三方大战,显然搅动了整个城市的暗流。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城市边缘的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这里楼房低矮,设施陈旧,居住的大多是低收入群体和外来务工人员,鱼龙混杂,反而成了隐藏行踪的好地方。
千鹤凭借着“密瞳”的记忆,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安全屋——位于一栋筒子楼地下室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这里似乎是“密瞳”早年布置的众多安全点之一,早已废弃多时,但基础的生活设施还能用,而且足够隐蔽。
用特殊手法打开锈蚀的防盗门,一股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板床,一个旧桌子和几把椅子,但至少有了一个遮风挡雨、暂时能让我们喘息的窝。
我们反锁好门,用桌子抵住,又仔细检查了房间没有监控窃听设备,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虽然精神在“永冻核心”和那杯奇茶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但连续的经历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心理上的负荷需要时间平复。
沉默了片刻,千鹤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茫然:“亚马逊流域……遗忘之谷……这跨度也太大了。我们怎么去?现在的我们,几乎是寸步难行。”
这确实是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我们身无分文,没有合法身份(恐怕早已被各方通缉),千鹤的通讯设备也早已损坏丢失,无法联系“密瞳”的残余力量(如果还有的话)。仅凭我们两人,要想跨越重洋,深入南美洲的雨林深处,简直是天方夜谭。
“总会有办法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摩挲着手中冰凉的“永冻核心”,“守墓人既然指引我们去,必然有他的道理。或许……‘心之光’会再次给我们指引?”
我尝试将意识沉入胸口的吊坠,但它此刻异常平静,只是散发着恒定的温暖,并无特殊反应。
“指望遗物不如指望自己。”千鹤揉了揉眉心,开始发挥她作为指挥官的规划能力,“我们需要钱,需要新的身份,需要到达南美的途径,还需要关于‘遗忘之谷’的具体情报。辰星会的数据库里只有名字,没有坐标,更没有内部情况记载。”
她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钱和身份……或许可以从本地的黑市想办法,但风险极高,容易暴露。至于情报和途径……”她顿了顿,目光看向我,“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哪里?”
“图书馆。城市历史档案馆的地下分馆。”千禾说道,“那里虽然被辰星会基地的入口掩盖,但其本身是正规的市政设施,收藏有很多冷僻的地方志、探险笔记和未公开的考古档案。或许能有关于‘遗忘之谷’的蛛丝马迹。而且……那里刚经历过大战,守夜人和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可能暂时被吸引在港区和辰星会基地入口,档案馆本身反而可能戒备松懈。”
重返城市历史档案馆?这想法很大胆,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无道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至于离开的途径……”千鹤沉吟道,“如果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或许可以用作筹码,想办法联系上……‘鼹鼠’的其他分支?或者某些只认钱的国际走私集团?虽然与虎谋皮,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快速离境的方法。”
计划很粗糙,风险极大,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但我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休息几个小时,天亮后行动。”我做出了决定,“我先试着用‘永冻核心’恢复一下力量,至少让‘星之痕’能再次动用。”
千鹤点了点头:“我尝试修复一下这个安全屋里可能存在的旧通讯设备,看看能不能捕捉到一些外界的信息波,了解一下现在的局势。”
分工明确,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我盘膝坐在板床上,将“永冻核心”置于膝前,双手虚按其上,尝试引导它那纯净的寒意融入己身,重点滋养额头的“星之痕”。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永冻核心”的能量虽然极寒,却异常温顺,与“星之痕”的属性似乎本就同源,不仅没有排斥,反而如同甘霖般滋润着那因为过度透支而变得干涸黯淡的印记。
一丝丝精纯的星辰寒意从印记深处被重新激发,缓缓流转,修复着暗伤,补充着消耗。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很遥远,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重新拥有了最基本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深沉的冥想中醒来时,发现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千鹤正坐在桌边,对着一个拆开的、看起来十分老旧的无线电收发器忙碌着,眉头紧锁。
“怎么样?”我问道。
“情况……很糟。”千鹤没有抬头,声音沉重,“截获了一些零碎的通讯片段。守夜人昨晚在港区损失惨重,至少有三支战术小队全军覆没,但他们声称‘成功击退未知高强度异常实体’,并已将港区彻底划为‘最高禁区’,许出不许进,正在调集更多力量布防。”
“那个‘虚痕之子’呢?”
“下落不明。可能被击伤退走了,也可能隐藏了起来。但守夜人内部的通讯提到,检测到多个‘低强度虚痕信号’出现在城市不同区域,似乎……不止一个?或者它能分身?”千鹤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不止一个?!这个消息让我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就已经如此恐怖,如果还有更多……
“升格者那边呢?”
“他们的信号很混乱,似乎在庆祝,又像是在争吵。隐约听到‘圣骸’、‘进化新章’之类的词,可能他们在昨晚的战斗中得到了那‘虚痕之子’的某些身体组织?或者别的什么好处?”千鹤的推测令人不安。升格者得到那种东西,绝对是灾难。
“还有……关于我们的。”千鹤终于抬起头,脸色难看,“守夜人将我们列为‘极度危险的高灵能逃犯’,指控我们与港区异常现象、辰星会基地爆炸以及多名守夜人队员失踪有关,发布了内部最高通缉令。升格者那边似乎也在通过地下渠道悬赏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彻底成了过街老鼠,被两大组织同时全力追捕。
压力如山般袭来。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平静。或许是“永冻核心”带来的影响,或许是守墓人的话语点醒了我。
外界的纷扰固然可怕,但真正的危机,或许真的源于内心。守住本心,方能应对万变。
“走吧。”我站起身,将“永冻核心”小心地贴身收好,“去档案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离开这里。”
千鹤看着我突然变得沉稳的气质,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们稍微做了些伪装,用找到的旧衣服遮住显眼的特征,然后如同最普通的早起市民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刚刚苏醒的、雾气朦胧的城市街巷之中,向着那座曾经差点成为我们葬身之地的城市历史档案馆,再次进发。
城市的清晨,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而我们,正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寻找着那一线渺茫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