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氏从门缝里望着外头乱糟糟的景象,叹着气走回屋,愁眉不展地对严峰说:“老头子,你说虎子跑没跑啊?如今这世道,到处兵荒马乱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严峰连忙宽慰:“你放心,虎子那孩子机灵,说不定早跑远了。要是没跑,这些天他早该来咱们这儿了。”
鲁氏点点头,顺着话往下说:“也是,那孩子心善仁厚,往常没事就常来看看咱们老两口。”
一旁早就停学在家的小严山,拉着母亲的衣角问道:“娘,那二哥他们,还有明月,现在怎么样了呀?”
鲁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柔声道:“没事的。等过两天外头稍微消停点,咱们就去你牛全哥家瞧瞧——我也想看看牛全他们家的小子了。”
正说着,秀兰领着孩子走了进来,对鲁氏说:“娘,孩子饿了,您帮我照看着,我去做饭。”
鲁氏应道:“行,我跟你一块搭把手!这孩子让你爹和小山子看着就行,他俩反正没事。”
小严山立马拉过自己的小外甥女,笑着招手:“来,大丫,舅舅陪你玩!”
紧接着,严山从匣子里摸出一块点心,塞到大丫手里。大丫接过来,张嘴就吃了起来。
今年十一岁的严山,转头看向父亲:“爹,我们学校都停好几天课了,李校长也没去学校,您说这学啥时候才能开啊?”
严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世道,谁也说不准。等着吧,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对了,大丫我看着就行,你虽说不上学了,功课可不能落下,去屋里看书吧。”
严山点点头,回屋拿出书本翻看起来。可没看一会儿,他又想起了师哥牛虎和明月,小小年纪的脸上,不由得笼上一层愁绪。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震得门板直响。严山一下子火了,骂道:“哪个王八蛋?这是要拆家啊!”说着就冲出门,朝门外大吼:“干什么呢?想拆我们家是不是!”
砸门声停了,门外传来张德彪的声音:“老岳父,快开门!”
严峰脸色铁青地走过去开门,一看见门外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他前女婿张德彪,带着两个警察,正一脸冷笑地站在院外。
“别叫我老岳父,你跟秀兰早离婚了,咱们没关系。”严峰冷冷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张德彪嗤笑一声:“想赶我走?没门!我告诉你,我是来搜查的——你是不是把牛虎藏家里了?”说着一把推开严峰,带着两个警察就往院里闯,还顺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他心里其实怵得很,怕真遇上牛虎。
严峰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气得大骂:“你这个兔崽子!牛虎怎么会藏在我这儿!”
屋里的鲁氏和秀兰听见动静,赶紧从厨房跑出来,一看见张德彪,鲁氏立马开骂:“王八羔子!你跟我们家早没关系了,还来这儿撒野?赶紧滚出去!”
“我是来搜牛虎的,把人交出来,啥都好说。”张德彪根本不理她,转头对两个警察吩咐,“进屋搜!”他自己却站在原地没动,显然是心里发虚。
两个警察立马蹿进屋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大丫吓得哇哇的哭声。秀兰瞪着张德彪,满脸怒火,可她本就不爱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没吭声。
很快,两个警察从屋里出来,对张德彪说道:“队长,屋里没人。”
张德彪这才彻底放下心,把手枪插回皮套。他瞥了眼刚从屋里哭着跑出来的大丫,眉头皱了皱——虽说这是自己的女儿,可他向来不喜欢女孩。但他眼珠一转,又看向秀兰,语气带着几分轻佻:“秀兰,我看你不如跟我回去。我新娶的女人怀了孕,你跟我毕竟夫妻一场,回去帮着伺候她。等她生了儿子,就算你做不了大房,我也让你当二房。”
秀兰气得浑身发颤,咬着牙只吐出一个字:“滚!”
张德彪倒不生气,反而冷笑道:“好,既然你这么绝情,那我也不勉强。如今凭着我这身份,想娶我的黄花姑娘有的是,也不缺你一个。”他又转头瞪向严峰,“老东西,你也别在这儿横!往后要是让我知道你跟牛虎有瓜葛,我直接把你抓起来!”说罢,对两个警察挥挥手,“走!”
等人走远了,严峰气得胸口不住起伏,脸色涨得通红。鲁氏赶紧上前扶住他,柔声劝道:“老头子,别跟这畜生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小严山也跑出来,一边帮父亲顺气一边说:“爹,快进屋歇歇,别跟他置气。”
可严峰忽然脑袋往一旁一歪,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竟是当场昏了过去!鲁氏、秀兰和严山顿时慌得大叫,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扶到炕上,鲁氏颤抖着手指去掐他的人中。
好一会儿,严峰才缓缓睁开眼,可刚想动一动,却发现身子半边都使不上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鲁氏一看这情形,吓得声音都发颤:“这是咋了?咋就动不了了?”她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抓过秀兰的手,塞给她几块大洋:“秀兰!快!赶紧去同仁堂,买两丸安宫牛黄丸来!听说那药治中风最管用,去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还别说,秀兰火急火燎买回安宫牛黄丸,鲁氏赶紧撬开严峰的嘴,给他灌下去一丸。
就这么等了好一阵子,严峰总算缓缓睁开了眼,可脸色依旧难看,嘴角也歪到了一边,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淌——这是典型的中风症状。
小山子一看,急忙对鲁氏说:“娘,我去把牛全二哥找来!让他用针扎扎,当年我师傅说过,针灸对中风也管用!”
鲁氏早急得没了主意,连忙点头:“好,你快去!路上当心点!”
严山撒腿就往回春堂跑,一见到牛全就急着把情况说明。傅三爷在一旁听见,忙催道:“快去吧,救人要紧!”
牛全当即雇了辆洋车,急匆匆赶到严家。一进门看见严峰的模样,他仔细诊了诊脉,又查看了舌苔,点头道:“确实是中风,不过亏得先吃了安宫牛黄丸,已经稳住些了。”说着取出银针,在严峰的穴位上细细扎了几针。
施完针,牛全才对鲁氏宽心道:“师娘您放心,我每天晚上都来给严师傅施针,用不了几天就能见好。”
此时的严峰还说不出话,只能睁睁眼睛,口水一个劲地流。鲁氏抹着眼泪:“全儿,真是麻烦你了!”说着就去掏钱,却被牛全一把拦住。
“师娘,您这是寒碜我呢!”牛全摆手道,“虎子是我兄弟,他不在,我照顾您和严师傅是应该的,哪能要钱?都是一家人!严师傅这病,主要是郁气攻心,只要往后别再生气,慢慢就能养好,没大碍的。”
鲁氏想起方才的事,忍不住骂道:“都是张德彪那畜生!把老头子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