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瘤色泽混杂,红绿黄蓝交织,表面脓液流淌,腐烂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
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疮疤,附着在骸骨堆上。
喷嚏声惊扰了它。
肉瘤猛地鼓胀起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撕裂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肉瘤下挣扎着站起——那肉瘤,竟是它背上一个巨大腐烂的驼峰!
那怪物奇丑无比,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尽是流淌着脓血的烂肉。
或许沉睡太久,它起身的动作异常僵硬,一颗浑浊的、如同布满污垢玻璃珠般的眼球,竟从它腐烂的眼眶中“噗”地掉了出来,落在漆黑的石板地上,“嘭嘭”地弹跳了几下。
“嘿嘿嘿……可算找到你了,我的宝贝。”
驼背怪物发出嘶哑粘腻的笑声,踉跄着扑过去,用长着锋利指甲、同样腐烂的手指,一把抓起那颗肮脏的眼球。
它毫不在意地将眼球塞回空荡荡的眼眶,用力按了按。
随即,它那只刚刚归位的、浑浊的玻璃眼球,猛地转向王座,死死盯住了苏舟睁开的左眼!
就在视线交汇的刹那!
嗡——!
一段不属于苏舟的记忆碎片,狂暴地涌入他的意识!
“我最忠实的……侍卫……食腐者……巴尔赫拉奇……舒尔?!”
这个名字如同诅咒般烙印在苏舟的感知里。
那名为巴尔赫拉奇舒尔的食腐者,蹒跚着向巨大的神像走来。
它在神像冰冷的左脚前停下,布满脓疮和烂肉的脸上挤出近乎虔诚的扭曲表情,然后,缓缓地、极其庄重地俯下身去——竟要去亲吻那石质的脚背!
“我听到了……教主……”
它嘶哑的声音带着病态的狂热,“刚刚……是您的声音!这是我……第十万次?还是……第一百万次亲吻您的圣足?我……记不清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苏舟!
巴尔赫拉奇舒尔的存在本身就是亵渎,它的触碰更是难以想象的污秽!
若这神像还有血肉之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脚下这只散发着无尽恶臭的腐烂蛆虫碾成齑粉!
苏舟的意识在咆哮:“滚开!太恶心了!!”
他本能地想要驱使神像抬脚碾碎它,却发现庞大的石躯依旧沉重如亘古山岳,纹丝不动。
然而!
就在极致的厌恶与愤怒达到顶点时,苏舟惊异地感知到——神像那只垂落在王座扶手上的巨大左手,其指尖,竟与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没有丝毫犹豫!
“脑子受不了了!给我——滚!!!”
苏舟的意识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
他调动起那仅能驱动的一丝力量,全部灌注于神像左手的食指!
嗡!
那根巨大的,如同白玉柱般的手指,带着沛然莫御、却又精准无比的力量,对着脚下那虔诚俯首的、令人作呕的驼背身影——
轻轻一弹!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食腐者巴尔赫拉奇舒尔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它那腐烂的躯壳便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散发着恶臭的残影,远远地飞了出去,消失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之中!
“噗嗤——!”
被神像巨指弹飞的食腐者巴尔赫拉奇舒尔,如同一滩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烂泥,眼球、腐肉、脓血伴随着恶臭溅了一地!
那些被惊飞的四眼食腐鸦并未远去,此刻如同嗅到腐宴的秃鹫,纷纷扑棱着翅膀俯冲而下,争抢啄食散落在地上的、属于巴尔赫拉奇舒尔的“零件”。
“教主!我就知道!是您!您真的回来了!!”
食腐者巴尔赫拉奇舒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对身上被啄走的腐肉和眼球毫不在意,只是朝着高耸的神像发出狂热而嘶哑的咆哮。
“三眼神教座下,最卑微的食腐者,巴尔赫拉奇舒尔!恭迎教主——回归!!”
它激动地再次匍匐在地,行着最虔诚的大礼。
然而,一只眼睛已被食腐鸦叼走,视野一片模糊黑暗。
“该死的扁毛畜生!教主您稍等!小的这就把‘零件’收回来!”
巴尔赫拉奇舒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它不再尝试去追,而是开始用一种古老、扭曲、仿佛来自腐烂深渊的音调,高声颂念起冗长而古怪的咒文:
“弃我之食者……无我不腐……
食我之肉者……无我不腐……
我的世界腐烂不堪……
你的世界腐烂不堪……
腐烂……即是永恒……
腐烂……即是时间……
一切……终将归于……腐烂……”
……
咒文如同粘稠的污泥,缓慢地在死寂的空气中流淌。
此时,那些抢到“战利品”的食腐鸦早已飞远。
王座之上,苏舟的意识不禁咂舌:这咒文简直和这食腐者的名字一样,又臭又长,听得人昏昏欲睡。
然而!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苏舟的意识!
这……这不就是自己高中时期为了装深沉,随手写在笔记本角落的那首狗屁不通、充满中二病气息的垃圾小诗吗?!(臆想病爆发)
巨大的荒诞感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苏舟!
他几乎要在这冰冷的石像里“脸红了”(如果石像能脸红的话)。
“靠!这梦也太离谱了!连我这种黑历史都能翻出来?!”
苏舟内心疯狂吐槽,由此更加确信——眼前这诡异绝伦的一切,绝对、绝对只是自己大脑皮层异常放电搞出来的一个超级离谱的白日梦!
虽然……真实得过分了。
嘎——!
远处,一只抢到眼球的食腐鸦,得意地将那浑浊的“玻璃珠”一口吞了下去!
巴尔赫拉奇舒尔似乎被这吞咽声刺激到了,咒文陡然拔高,变得急促而充满恶意:
“……腐朽的王座下……填满腐烂的尸骨!
腐朽大帝……赐我力量!
让我……清除这腐朽!
让我……成为这腐朽——!!!”
……
当这又臭又长的咒文终于念完最后一个音节时,苏舟感觉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