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梵听完老人那番忧国忧民的独白，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明白。”
王振邦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被这三个字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望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
跟这小子打感情牌，似乎行不通。
看来，还是得用最直接的方式。
“新生杯，从创立之初，就并非一场简单的比赛。”
王振邦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变得肃正。
“它的本质，是让高校为联盟、为华国催生出战士苗子，确保我们在未来的战场上，有人可用。”
“至于赢家，我们不关心，因为都会被资本和世家所把持。”
“但你，很优秀，比我们所有人预想的都优秀，甚至杀到了决赛。”
说到这，王振邦顿了顿，审视着杜梵的反应。
可杜梵像是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直接打岔道。
“说起来，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呢？”
王振邦脸上突然僵住。
这小子的思维回路，怎么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拐弯？
自己身为联盟主席，屈尊降贵地在此推心置腹，他倒好，完全不接招。
换作陆衍那种年轻，怕是早就立正站好，等着自己演讲了。
他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换上一种耐心的老师口吻解释道。
“他们都没事。你的两位男老师在外面四处寻你。李倩倩那在医院帮忙。你的老师李星蒙正在动用他所有的老关系，满世界打听你的下落。”
“至于其他人，都没有危险。林天欣身上的怪病还在研究，而张布秋……”
听到这个名字，杜梵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就是恐惧听到最坏的结果。
“……他被人刺穿了身体，但我们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已经抢救回来，没有生命危险。”
王振邦话音落下，杜梵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弛。
他在失去意识前，将李倩倩留给自己的那张一次性治疗魔具卡，塞进了张布秋怀里。
那魔具的效果只是简单的增加1000生命值，但在现实里到底是加生命力还是灵力？杜梵还没试过。
看来，是那张卡起了作用。
那块悬在心头最沉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王振邦将杜梵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话锋陡然一转。
“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那些在背后策划一切，伤害你的同伴，威胁你家人，甚至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你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他的声线压低，每个字眼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仿佛能直接撩拨起人心底最原始的复仇欲。
“只要你点头，成为我们联盟十二地支的队长之一，你所有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全力满足。”
王振邦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透着不容错辨的期待，紧紧锁定了杜梵。
然而，杜梵的反应再次让他失望。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地支队长？
从陆衍那，他早就知道了天干地支的存在。
这老头铺垫了半天，又是画大饼又是打感情牌，最后抛出的筹码，居然只是一个地支队长。
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底价么？
杜梵不清楚小黑暴走时到底造成了多恐怖的场面，但从这老头如临大敌的态度来看，自己在他眼里的价值，绝不止于此。
他很清楚，如果现在拒绝，对方或许不会立刻翻脸，但被囚禁和研究，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结局。
“在没有得到老师的毕业许可前，我暂时不想担任联盟的任何职位。”
杜梵给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不过，若是有兽灾出现，我还是会愿意出一份力。”
王振邦沉默了。
杜梵最后说的话他是认同，毕竟他的情报里有写过，他在江杭东区当过后期副队长。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他深深地看了杜梵一眼，忽然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知道你的师兄，林渊吗？”
杜梵愣住，这话题跳跃得太快。
师兄？
李星蒙还有别的弟子？
“你的老师李星蒙，曾经也有一个让他无比骄傲的弟子。”王振邦的声音变得低沉。
“十七年前，他因泄露国家S级机密‘仪式召唤’的资料，被联盟下达最高通缉令，叛逃海外，加入了‘夜’组织。”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杜梵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吐出一个词：“无间道？”
王振邦的肩膀轻微一动，似乎对他的敏锐感到意外。
“是，也不是。”
他缓缓道。
“他就像一颗被我们亲手放逐的卫星，孤独地环绕在母星之外，再也无法归航。”
“你可能对地支小队有所误解，它们并非低于天干的存在，而是有着更特殊的使命。”
王振邦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地支蛇’，或者说，地支分阴阳，而‘阴蛇’，才是这支队伍真正的使命。他们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过着背井离乡、众叛亲离的生活，只为将敌人的阴谋扼杀于摇篮。”
杜梵心头剧震。
如此重大的国家机密，这老头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自己？
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又可知，你的师兄冒着叛国的骂名，也要远赴美陆，是为了什么？”
杜梵没有接话，他感觉自己正在触及一个恐怖的真相。
王振邦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因为‘夜’。一个在百余年前，异次元裂缝初现时，便已存在的神秘组织。而且，他们在百年前，就在阿美利肯，成功召唤出了一头十二阶的究极体灵兽！如今灵兽的等阶划分体系，正是从他们组织内流传出来的。”
十二阶！
百年前！
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杜梵的脑海里。
他一直以为，十阶就已是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可现在，有人告诉他，百年前就存在十二阶的怪物。
“我与你的老师，因为林渊之事，心存芥蒂。”
王振邦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
“他将自己最骄傲的弟子交给我，没过多久，就传出叛国之讯。我虽知内情，却无法向他解释分毫。这根刺，在他心里扎了十七年。”
老人转过身，重新看向杜梵，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所以，无论你今天是否答应，我都不会怪你。毕竟，我已经辜负过你老师一次了。”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杜梵心头微沉，这老头先抛秘闻再打人情牌，一套组合拳下来，确实让他都感到有些棘手。
“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良久，杜梵才开口。
“可以。”
王振邦点了点头，他相信，没有哪个热血青年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家国大义与师门情谊这两座大山压下，不怕他不就范。
“我愿意等，但外面那些需要你的人，等不了。”
王振邦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准备转身离开。
“那个……”杜梵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王振邦停下脚步，回头，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不知您是？”
杜梵一脸认真地问道。
王振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仔细审视着杜梵那张茫然又真诚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王振邦的脑子里猛地闪过杜梵档案里的一行字。
失忆。
原来如此！
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