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西凉校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一把钝刀，在周瑜和孙策的骨头上慢慢刮过。
“接风洗尘。”
周瑜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扶着孙策，能清晰地感觉到挚友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被羞辱到极致的痉挛。
他们是战败者，是俘虏。可对方不说“押解”，不说“擒获”，偏偏要用“护送”、“有请”，甚至备下“酒宴”。
这已经不是胜利者的炫耀，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戏老鼠般的残忍。董卓要的，不只是他们的土地和军队，他还要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人杰”身份，踩在脚下，碾成泥浆。
孙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挣脱周瑜的搀扶，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名校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西凉校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漠然。他身后，数百名西凉士卒沉默地挺立着，长枪如林，甲胄森森，构成了一面无法逾越的铁壁。
反抗？孙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冲上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瞬间刺成一个血肉模糊的筛子。
周瑜按住了孙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
“伯符，”他声音低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留着命。”
孙策的身体一僵，眼中的疯狂与暴戾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所取代。他缓缓地垂下头，紧握着古锭刀的手，青筋凸起，骨节根根分明，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
那柄跟随他南征北战、斩将夺旗的宝刀，“当啷”一声，掉落在泥地里。
声音不大，却宣告了一个时代的落幕。
……
小船在江心摇曳。
周瑜和孙策坐在船头，江风吹起他们散乱的发丝，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呵斥，但四周的景象，比任何枷锁都更令人窒息。
数十头漆黑的钢铁巨兽，在他们的小船周围缓缓游弋。它们庞大的身躯激起巨大的波浪，让这艘小船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片枯叶。偶尔有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将两人惨白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周瑜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这些“铁兽”的每一个细节。他看到了它们履带上沾染的泥土与水草，看到了它们装甲连接处的铆钉，看到了炮塔转动时，那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机械结构。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解析这一切，却又一次次地被颠覆。
这不是妖术。
周瑜心中升起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妖术是虚无缥缈的，是可以用符咒和道法来破解的传说。可眼前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的钢铁造物。它们精密、强大，遵循着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比真实的“道理”。
董卓，掌握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格物之学”。
这个认知，比兵败本身更让周瑜感到战栗。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被推翻的暴君，而是一个掌握了神明力量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
他们，如何与之为敌？
小船靠岸，董卓的大营近在眼前。没有想象中的混乱与嘈杂，整个大营井然有序，一队队士兵正在擦拭兵器，后勤的辅兵推着堆满物资的车辆来回穿梭。火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彪悍。这支军队，已经彻底被胜利和力量淬炼成了一部高效而冷酷的战争机器。
中军大帐前，灯火通明。
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手里抓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烤羊腿，吃得满嘴流油。他穿着一身松垮的便服，袒露着胸膛，浓密的胸毛沾着点点油星。
正是董卓。
在他身旁，吕布抱臂而立，方天画戟就斜靠在身边，他正百无聊赖地用小指掏着耳朵，目光扫过被押解过来的孙策和周瑜，就像在看两件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玩意儿。
“哟，江东的小猴崽子和漂亮脸蛋的军师，来啦？”陈默（董卓）啃了一口羊腿，含糊不清地开口，声音粗鄙不堪。
他随手将啃得差不多的羊骨头扔在地上，用油腻的手指了指孙策，“你就是那个什么小霸王？啧啧，看着也不怎么霸气嘛，跟个斗败了的小公鸡似的。”
孙策的身体猛地一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默又把目光转向周瑜，上下打量了一番，嘿嘿一笑：“这个倒是长得不错，细皮嫩肉的，比长安城里的婆娘还俊。我说周郎，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白天还跟我玩水战，晚上怎么就哭着喊着要投降了？”
“我……”孙策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便要扑上去。
“伯符！”周瑜一把死死地拽住了他。
“砰！”
吕布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声闷响，孙策就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三步之外，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爬起来。
吕布收回了那只踹在孙策小腹上的脚，又恢复了抱臂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真不禁打。”
整个过程，陈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地撕扯着另一只羊腿。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他嚼着肉，慢悠悠地说道，“老夫我呢，最喜欢调教你们这种有火气的年轻人了。”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像条汉子一样，现在就抹脖子。老夫敬你们是条好汉，给你们留个全尸，再挖个坑埋了。”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周瑜，脸上肥肉堆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二，跪下。给老夫当狗。以后老夫吃肉，你们啃骨头。老夫高兴了，说不定还能赏你们两块肉尝尝。你们江东的那些个女人，大乔小乔什么的，老夫也会替你们‘好好照顾’的。”
“你！”孙策撑着地，再次吐出一口血，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骇人。
周瑜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董卓的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言。他要彻底摧毁孙策的意志，让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荡然无存。
死，很容易。拔剑自刎，还能落得一个宁死不屈的好名声。
可活着，就要背负着“降将”、“走狗”的骂名，眼睁睁看着家园被占，亲人受辱。
周瑜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长江，想起了江东的父老，想起了那些被瞬间抹去的老将，想起了孙策父亲孙坚的遗志。他还想起了那些钢铁巨兽。
如果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仇恨会消散，屈辱会埋葬，江东的未来，也将彻底断送。
可如果活着……
活着，就有机会。有机会看清楚董卓的“仙法”到底是什么，有机会找到克制它的方法，有机会……洗刷今日之辱。
哪怕这个机会，比针尖还要渺茫。
周瑜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神中，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转过身，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孙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伯符，跪下。”
孙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瑾，你说什么？”
“我说，跪下！”周瑜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步上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了孙策的肩膀上。
“你疯了！”孙策嘶吼着，奋力挣扎，“我孙伯符，岂能向此国贼屈膝！我宁可死！”
“你死了，谁为德谋报仇？谁为战死的数万江东儿郎报仇？！”周瑜双目赤红，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死了，江东就真的完了！你我今日之辱，就真的成了笑话！”
“只有活着！像狗一样活着，我们才有机会！才有机会把今天所受的，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周瑜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进孙策的心里。
孙策的身体，不再挣扎了。他愣愣地看着周瑜，看着自己这位一向儒雅从容的挚友，此刻脸上交织着痛苦、屈辱与决绝。
良久，孙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哈哈……好……好一个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他缓缓地，缓缓地，在周瑜的压制下，弯下了那双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膝盖。
“扑通。”
江东小霸王，孙策，跪下了。
紧接着，周瑜松开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袍，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孙策的身边。
大帐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陈默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将最后一口羊肉塞进嘴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就对了嘛。”他用油腻的手拍了拍肚皮，“狗，就要有狗的样子。”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从今天起，南方，姓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随着夜风，传遍了整个大营，传过了长江，传向了那片刚刚被征服的、广袤的江东大地。
就在此时，陈默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收服江东，统一南方！”
“任务奖励：反派点数点已发放！”
“解锁新科技：【生物工程技术】！”
陈默心中一阵舒爽，他看着脚下这两个已经彻底失去锐气的江东俊杰，随手将那根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肉渣的羊骨头，扔到了两人面前的泥地里。
“喏，赏你们的。算是你们归顺老夫的第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