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那日光明正大踏入小泉码头诊所,并逗留良久、相谈甚欢(在小泉看来是鸡同鸭讲,在苏婉清看来是备受冲击)的消息,如同在江南府本就暗流涌动的社交圈里,又投下了一颗重磅八卦炸弹。
起初,还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
“听说了吗?苏家那位眼高于顶的才女,亲自去码头找那个小神医了!”
“真的假的?她去干嘛?看病?”
“不像!据说是有说有笑,还去了后院看什么……仙草?”
但很快,在那些闲得发慌、以编织八卦为乐的长舌妇和酸腐文人的口中,这消息就迅速变了味,发酵成了数个香艳又离奇的版本。
版本一:才女倾心说。
此版本流传最广,细节也最为“丰富”。说苏婉清自陈府联手治病后,便对那虽出身卑微但医术通神、性格不羁的小神医暗生情愫,芳心暗许。此次不顾身份悬殊,亲自登门,名为请教医术,实为倾诉衷肠,二人于后院“仙草”丛中,互诉心意,私定终身……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说话人当时就蹲在墙角偷听似的。
版本二:野郎中攀附说。
这个版本则充满了对小泉的恶意。说那小泉不过是个运气好的江湖骗子,治好了几个怪病便不知天高地厚,竟妄图凭借几分奇技淫巧攀附苏家高枝。那日是他死皮赖脸,巧言令色,才哄得苏小姐前去,实则是想利用苏家的声望为自己铺路。
版本三:苏家招婿考核说。
这个版本相对“正经”点,但也足够劲爆。说苏家见小泉医术确有独到之处,起了爱才之心,但又嫌弃其出身,故而派苏婉清前去“实地考察”,看看此子是否可堪造就,有无入赘苏家、传承医术的可能……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江南春日里湿漉漉的霉菌,迅速在茶楼酒肆、后宅闺阁中滋生蔓延,而且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小泉送了苏婉清一株会发光的定情信草,苏婉清回赠了贴身香囊!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苏家小姐何等人物,竟与那码头野郎中厮混!”
“嘿嘿,说不定人家就喜欢那种调调呢?你看那小神医,虽然穿得破,但模样周正,眼神活泛,跟那些死读书的呆子不一样!”
“完了完了,江南医界一朵仙葩,就要插在……那啥上了!”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刮进了苏府高墙之内。
苏婉清的父亲,苏家当代家主苏承远,一位面容严肃、注重门风的中年人,在书房里听着管家面色尴尬地汇报外界传闻,气得当场摔碎了一个最喜欢的青瓷茶盏!
“胡闹!简直胡闹!”苏承远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清儿她……她怎能如此不知自重!与那等来历不明的野小子往来过密,置我苏家颜面于何地?!立刻叫她来见我!”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就对苏婉清倾慕有加、或想与苏家联姻的江南才俊、世家公子们,也集体酸成了柠檬精。他们不敢明着质疑苏婉清,便将所有的嫉妒和怒火都转向了小泉。
“一个码头摆摊的泥腿子,也配与苏小姐论交?”
“定是那小子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苏小姐!”
“我等饱读诗书,精通医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乡野村夫?” 有人甚至暗中串联,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小泉的麻烦,让他“知难而退”。
小泉这边,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不过他心大,对此的反应是——哈哈大笑。
“啥?我跟那冰块脸才女私定终身?”小泉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还定情信草?她没把我那荧光草当妖怪给劈了就不错了!这些人可真能编!不去写话本子可惜了!”
阿蛮却有些担忧:“小泉哥,他们说得好难听,会不会对咱们铺子有影响啊?”
鹦鹉则唯恐天下不乱,在铺子里飞来飞去,模仿着不同人的腔调:
“芳心暗许!嘎!”
“死皮赖脸!嘎嘎!”
“考核赘婿!好玩!” 它觉得这比治病有趣多了。
然而,轻松的氛围很快被打破。苏府派来的嬷嬷,面无表情地来到铺子,当着不少病患的面,语气生硬地“请”苏婉清立刻回府,说是“老爷有要事相询”。那架势,分明就是来抓人回家的。
苏婉清当时正在铺子里,拿着一本医书,试图跟小泉解释“归经理论”与小泉那套“草药性子论”的潜在联系(当然, 要是对牛弹琴)。听到嬷嬷传话,她秀美的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她放下医书,冷冷地瞥了那嬷嬷一眼,然后看向一脸无所谓、还在嗑瓜子的小泉,淡淡道:“家中有些琐事,我先回去了。方才所论‘茯苓利水不走气’之理,你……再细想想。”
说罢,她挺直脊背,在一众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从容地随着嬷嬷离开了铺子。
小泉看着她的背影,吐掉瓜子皮,挠了挠头:“利水不走气?啥意思?算了,想不明白……阿蛮,晚上吃啥?”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这场因他而起的流言风暴,将会给那位清冷的才女,带来怎样的压力和风波。而他自己,恐怕也难以完全置身事外。
(本章完)